牛的想象

犄角被钉在墙上 从古老汉砖中迸射的目光 犁动着累累的史前森林 牛身上可曾有斑纹？ 在野性的皮毛与勒紧的肉里 合谋着万千的训诫 一头牛屈身向前 从农耕的锄具到皮鞭下的阴影 激情浇筑于汗水与青铜之间 从此一座现代博物馆有了古老的奥义 画地为牢，实为泅渡无妄之灾 需要一些假想的水草，金黄的稻穗 来填充那些流放的时日 一群牛狂奔于山川桀骜的个性 撞石而死，岂不壮烈！ 奈何脊梁上磨穿的命运之光 不足以照亮栅栏内幽暗的生活 当仰天长啸变成哞哞直叫 那扭曲于淤泥与粪便之间干燥的皮肉 竟如此闪亮地点缀路人的叫卖 仅存的一点悲悯落于母牛的眼睑 ——这是待产的明日 通过黎明的子宫运输向冰冷的展厅 这是格尔尼卡痛苦的受难吗？ 饲养员变戏法般掏出独裁者的密令 和平年代的安乐死 于平静召唤日出的口吻中 虚构出一个人道主义者的素食餐 但你可曾看见那只母牛含泪的眼底 长满了断剑、花朵与裂缝： 一只牛身马尾从厅堂咆哮而过 一只从餐桌上逃逸的畸形怪胎 秘密地藏匿人类周身—— 在黑礼服与白手套的礼仪之下 人们谈笑风生 却也畏惧被墙上的目光偷窥 ——真正的复仇者不需要刀剑 如果这尚不是一座死牢 终有一天它会通过黑色的梦魇张口说话 直到你也被困饲养，慢慢疯掉

毕加索《公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