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中年阿姨决定去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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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的黄月阿姨火了,原因是她要去找「靳东」私奔。 在后续的访谈里,我们才逐渐看到了一个更真实和完整的故事:黄月女士和丈夫儿子生活在广东一个县城里,今年初通过抖音遇到了「靳东」,「靳东」每天都给她发小视频和土味情话,让她坚定了「克服年龄障碍也要一起」的决心,于是坚持去长春找「靳东」私奔。 在媒体和家人对「靳东」真实性的质疑中,阿姨依然坚定:「小东是不会骗我的」「我会一直等下去」。因为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遇到了爱情」。
网络诈骗、中年女性、婚姻里的情绪困境,这些议题随着新闻的发酵而被反复讨论。撇开这些,阿姨被骗,除了中年女性的情感空虚,还有一个更广阔、深邃的议题值得我们警惕:一种新型的社会不平等——信息不平等。
看似人人都能接收到信息的信息时代,正在加速着社会的不平等:每个人接触到的信息不同、每个人筛选信息的能力也不同,因而做出的抉择也不同。习惯5G冲浪的我们一看就知道5毛钱特效的小视频不可能是真实的靳东,但刚接触网络的黄阿姨却未必有这种能力。
黄月阿姨和假靳东的故事,便是这个不平等的信息社会里一串让人心酸的省略号。

世界更平了,吗?
十五年前,Thomas Friedman在他的畅销书《世界是平的》里面构建了一个乐观图景。全球化、科技、手机、互联网将世界相连,社会被「抹平」,个人和公司通过全球化将得到更多的权力,世界将更平坦,也更平等。
书的主旨是全球化让我们有了更多的信息、资源和机会,每个人都有机会得到更多的信息,为创造一个更平等的社会提供了契机。

十五年后回望,Friedman的观点未免太过乐观了。信息时代一方面给了一些人更多的资源去了解世界,但也成为不平等的加速器: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信息社会的便利,而被排除在信息社会外的,往往是不被看见、无法发声的那群人。
今年的3月,在黑龙江省疫情防控点,一位老年人和防疫工作人员发生了冲突。原因是老人的老年机没有扫码功能,扫描健康码,可在此负责防疫的人一再要求老人扫码才能通过。两人各不退让,最后发生肢体冲突。老人受伤流血,手机也摔坏了。
习惯随时使用手机的我们忘了,其实不是每个人都有智能手机。不同群体在信息社会的接入程度并不相同。

当我们因为阿里巴巴连夜开发出的「健康码」而享受到便利时,那些没有智能手机的人便陷入了困境:没有智能手机便不能生成二维码,出行便成为困难。
这些人里有老人家、也有买不起智能手机的底层人们。更糟糕的是,他们因为从不上网,困境难以被主流社会看见。
也就难怪,越来越多的新闻里有这么些故事:老人家买菜不会用微信结账和售货员发生争吵;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打车时看到是空车,却怎么招手也没回应;老人家在医院不会电子挂号、缴费、打印检验报告;外来务工人员在春节回家时,无论怎么通宵在火车站排队都抢不到票,只能崩溃地不理解为什么还在眼前的票,一瞬间就没了。

就连我那热爱网上冲浪的老爸,有时候也会抱怨,自从家里电费都在微信缴交之后,常常不知道每个月用了多少电。
科技给社会增加了便利,但这种便利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平等地享有。
正如当冰岛地区在2016年就达到96.2%互联网接入率时,东非的厄立特里亚国只达到1.2%。
数字社会的背后,是更深的社会鸿沟。
我们更聪明了,吗?
今天我们活着的,是一个信息爆炸的年代,知识的生产速度超过了我们学习的速度,但是大量的信息并不能被认为是「知识」,可能只是一种「noise」。
但每个人面对海量的信息时的判断力是不同的,这种不同造成了更大的不平等: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的能力去判断哪些是有用的知识,哪些是无用的noise。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对黄阿姨的故事感到震惊:习惯5G冲浪的我们能轻易就分辨出抖音里五毛特效的靳东只是诈骗手段,可黄阿姨却坚信「靳东」就是真靳东。不然为什么每次上抖音,都能看到他的视频呢,都能刷到他说的情话呢?
第四季《奇葩说》里个辩题,「是否应该支持让全人类一秒知识共享的技术,例如一种植入一切知识的芯片」,反方的詹青云有段精彩的发言:
那个芯片,让你误以为拥有了一切知识。但它给你的是不必要的知识,夺走的是你必要的智识。

意思是说,信息社会虽然给了你许多的信息,但也令你淹没其中,让你失去判断、筛选、思考的能力。
因此,在信息不断被创造的时代,需要每个人有从这些信息中挑选、排序、辨别、再为我所用的能力。这种能力,既是熟能生巧的直觉,又是需要不断有意识地学习而获得的,这种能力不可能被存进芯片。
信息社会同时加速分化着不同人的能力:有判断力的人变得更加聪明、辩证,没有判断力的人变得更加盲目、愚昧。
2018年的一项研究报告显示,中国的三四线城市里,用户经常使用的新闻app是今日头条、天天快报,而一二线城市用户则更多使用凤凰新闻、搜狐、网易、好奇心日报和即刻。
今日头条、天天快报的产品逻辑是用算法分发去投喂用户,用精准的算法、夸张的标题和简单粗暴的内容去吸引用户的注意力,引导用户上瘾。而凤凰新闻、搜狐、网易则更多由用户主动筛选,要求用户有一定的信息消化能力,也需要一定的筛选能力。

黄阿姨使用的抖音,最大卖点正是「算法」进行精准推送。用户不用思考,app自然会根据你的点赞和浏览对你的页面内容进行推送。我们明白算法背后的逻辑,但黄阿姨却认为这是一场她和靳东的「缘分」,因而才一直看到他。
这种信息时代里,有智识的人获得更多的有用的资讯,没有智识的人,却被困在「信息垃圾场」里,迷失了方向。
正如薛兆丰所言,「不需要时间就进你脑子的,只是平等的垃圾。」
信息时代的底层们
看黄阿姨的访谈时,有一点让我印象深刻。当她被记者通过催眠引导说出心中所想时,一度意识到「小东可能是骗子」,最后却还是眼神坚定地说「我会等小东,他怎么可能骗我骗那么久」。

信息时代还让人有了种「因为我知道得多,所以不可能搞错」的幻觉。被算法和垃圾围困的人们,心态更加封闭,也让他们更加意识不到自己的困境,找不到出逃的方向。
开放的互联网让世界更公平了吗?
悲哀的是,世界好像更不公平了。
信息时代貌似给所有人投喂了足够多的信息,但却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找到这个入口,更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判断哪些信息有用、哪些信息不过是垃圾。
一门心思去和靳东私奔的黄阿姨,只是在这个信息和垃圾混杂的大时代里,一个可怜又可叹的注脚。
(文章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谢晴天
编辑:金鱼玲
配音:金鱼玲
音频剪接:烦人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