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乐队

之前晚上十点多下班路过城墙的时候,偶尔会遇到街头乐队。简易的手鼓,一个吉他手,没有贝斯,主唱也随时在换。主唱忘词的时候,观众就一起帮他唱。
观众们来来往往不固定,送外卖的路过也会停留一会听听歌,等几分钟再走,体型大一点的摩托车会慢慢穿过,不感兴趣的人捂着耳朵快速走过,年轻的男男女女也在不停经过。
乐队唱的歌大多是通俗的摇滚和民谣,这两派音乐当然吸引着文青,用沧桑一点的声线,搭配夸张一点的动作不停左右晃动着。
乐队在吵杂的氛围里偶尔会唱抒情的音乐,也是在不停宣泄短暂的不知所以的情绪,没有内容。台下会有安安静静听得认真的人,听完就走,继续为生活奔波。
没有人关注苦大仇深的人或事,只是在意细微的感受。
这一刻,城市就像瓦尔登湖里说的,是一个几百万人一起孤独地生活着的地方,自身给与不了的东西,就奢侈地想从外界获得。这些梦寐以求的东西,像是街头乐队的歌声,像风声,抓不住。声音短暂停留在坚固的城墙上,只能来些身临其境的感受。我们听歌,也在不停套上枷锁,关于爱情和生活,不管是曾经属于自身的还是后来加上去的。在这里,向往的恬淡、安详、简单生活是不存在的。
不管是李志、痛仰还是许巍,或者赵雷,还有黑撒,都多次出现在街头乐队的歌单里,主唱声嘶力竭唱着,声音不停飘荡在城墙上空,久久停留着。
“一辈子怎么会只爱一个人呢?”这样的话在这里就不存在了,没有人这样宽慰自己,之前自我迷失的漩涡又开始打转,伴随着歌声想起了那一个人。
痛仰的小火车一直往南方开;扎西德勒邀请声在不停欢迎着人们;萨菲那仿佛成了每个人的姑娘......
逼哥在歌声里永远幽怨着。喊着随便吧,随便吧,宝贝;或者问着过往的每个人那短暂的快乐在哪里,那永恒的幸福在哪里;每个人都记着郑州冬天的阳光,却不知是穿过了谁年轻的脖子;谁手中拿着黑色信封,谁此刻便永远孤独;忽然流出泪来,想要跟着谁在这样的夜里去远行?偶尔也想回到过去,沉默着欢喜。
赵雷的鼓楼像是肉夹馍和冰峰那样的标配;
许巍当然是蓝莲花,或者故乡,或者曾经的你;
黑撒一出手就是流川枫和苍井空,就是师大路,这样的故事每年都发生,每年都结束,都消失在风中。
西安话飘荡在西安这座城市,是恰如其分的。这样的爱情只能出现在某一个城市的某个校园,也是毋庸置疑的。不管唱多少遍,简单的爱情出现在歌声里也是洁白的,让人深信的。
西大街的夜晚就像是街头乐队来临的夜晚,周围就是护城河,路灯下的笑脸还是属于你的,分手也是在西大街的路边,是在一个飘着雪的冬天。
瘦瘦的西安主唱就这样唱着,好像背景从秋天到了冬天,他好像站在郑州唱,站在云南唱,站在遥远的异乡唱,站在西大街的冬天,跟女友牵着手在护城河边走路边哼着歌。
场景不停转移着,人群的心绪被不停牵动着,街头乐队的微信和支付宝收款账户也在不停转入着微额的金钱。
在每一个有风的夜晚,结束了忙碌的夜晚,街头乐队出现在城墙,倾诉着自己的情绪和别人的,从歌声里说着世俗的永恒的爱与恨,人类生存共性的烦恼与忧愁,像水一样流过久久站在原地静静听歌的人们心里。
他们站在台阶上,那仿佛是他们的舞台,尽管没有演出费,尽管一切都是简易的简陋的。他们歌唱,他们跳跃,有时候有车辆急速驶过,这瞬间好像街头乐队静止了,反而充当了车辆的幕布。
围观的群众几乎都会拿出手机拍摄,这仿佛是商量好的,手机屏幕也总会被匆匆驶过的自行车们霸占住几秒钟的镜头,然后街头乐队便久久停留在镜头中,时间不停流逝,而不管是被拍摄的还是在拍摄的,都停留在了那段镜头中一样。
这里是喧嚣的,纷纷扰扰的。配合着人群的欢呼和车辆的呼啸,其实又是非常安静统一的。
他们把那些愚昧的困惑一遍遍喊出来,竭尽全力踏寻、重申答案。那些悬而未决、始终面临的东西,没有人无法例外地得到答案。只是不停表述,不停重复常识。
往小了说,街头乐队又像是生命中突然出现的那个人,让你像流沙,像落雪,那些在别人、在外面滑了又滑的痕迹,被他们轻轻一抹就平了。
从浅显地宣泄情绪直到变得温柔和温暖,可能只需要从九点半到凌晨一两点。
因为住在城墙根,我有大把的时间在这里挥霍。
周末晚上跟朋友出门晃荡到十二点,顺路来听歌。二线城市晚上的十二点,街头乐队依旧在这里唱着。十二点的现场我是第一次见,比十点多的现场气氛热闹太多,像是开放式的livehouse现场,大家就在原地蹦,跟着歌声一起喊出来。
我最喜欢的还是混杂在歌词里的脏话,主唱不唱下面的人一起唱,就像是开场烘气氛,齐声喊出fuck,每个人都对着空气愤怒地咆哮着,不停喊着fuck,喊完了就笑,也是没有什么目标和内容的,每个人的声音混杂在里面,没有任何人在意。
卖冰糖葫芦的三轮车上坐着一个老妇人,她来回转悠不听歌,眼神反而是有光的,穿插在疯狂的人群里,只是想卖出去几根冰糖葫芦,骑了几个来回,也没人理她,她就开走了车,到了大马路上,不知去下一个地方还是索性回家了,毕竟都十二点多了。
突发情况常常有,比如说乐器没电了。
已经一点,如果没有突发情况,不知道会到几点才结束。乐队就只说一句明晚九点半再来吧,人群便迅速散开了,乐队收拾好东西也花不了几分钟。
过一会,城墙就恢复了属于夜晚的宁静。汽车穿过城墙洞,引起风声不停呼啸,街头乐队的歌声像是水波荡漾,只是一时的风起,一时的兴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