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田国男和屠格涅夫

屠格涅夫的文章很温厚，很朴实，他的气质是乡下人气质，和汪曾祺沈从文是一路，我也是这一路，我们都是笨人。

最近也在看柳田国男的《远野物语》，一开始还觉得新鲜，但这本书就是记录，我起初以为它有搜神记的风味，某些章节确实有，很高古原始，但柳田先生毕竟是个学者，不搞文学创作，而且前言说讲述者佐佐木镜石先生“不喜浮夸，质朴诚实”，他的记录“也没有字句更改，力求表达故事中真实的感受”，所以这书看到后来，简直就有了催眠效果，它是一本正经的民俗资料。

但是柳田国男的前言，却很有文采，有对远野景色风土的细致描写，而且还发了一点牢骚，大概他写这书遭到了一些批评或非议吧。柳田说“我们应该像那明神山上的角鸮，瞪眼凝视，竖耳倾听”，他是有一些神秘主义倾向的，很对我的胃口。

正好手边有一本《猎人笔记》，翻看一下，看到了《白净草原》这一篇，写的是作者打猎打到天黑，迷路了，偶然听到几个夜间放马的少年讲述附近发生的奇闻怪事，闹鬼、见鬼之类。屠老先生仔细描写了几个少年的形象，一个富家美少年费佳，一个勇敢质朴的少年帕夫卢沙，一个不美的少年伊柳沙，还有两个更小的，一个十岁一个七岁。

开始是伊柳沙讲，费佳像个主持人一直cue他，伊柳沙的讲述占据了大部分篇幅，中间插入狗忽然叫，帕夫卢沙骑马去查看的情节。屠很喜爱帕夫卢沙，勤劳勇敢正直。

在伊柳沙讲到特里什卡，日食时出现的魔鬼时，帕夫卢沙补充了他的见闻，他的描述很幽默，村长爬进沟里，村长太太大喊大叫，吓得自己家狗挣脱锁链跑了，一个汉子吓得钻进燕麦地学鹌鹑叫，箍桶匠吓得把桶套到头上，大家都笑了。帕夫卢沙越来越可爱了。

帕夫卢沙去打水，孩子们聊到了不久前淹死的小孩瓦夏，帕夫卢沙回来就说，依然很镇定，说他听见了瓦夏的声音，他害怕，但又说“一个人的命运是逃不了的”。

这篇小说结尾不妙，帕夫卢沙不到一年就坠马死了。我希望真实的帕夫卢沙不是这种结局。

回到远野物语，里面也有一些搜神记风格的，有人物有情节的故事，比如第十一篇弥之助的妹妹，一个寡妇，被儿子孙四郎杀死的故事，写的很详细，这是人间惨剧，让讲述者动了恻隐之心。对狼的描写也很生动，第五十三篇，作新屋家的马去河边喝水，河童本想要把马拉下水，反而被马拖回马厩的故事很有趣，村民围观了倒霉的河童后把它放了。单纯的鬼怪传说，并没什么意思，加入人情世故，就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