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
(1)
在哭，在笑，在嘲讽。
我不过是个没有名字的野孩子。
跨过流着鲜血的河流，越过埋满人⻣的山丘，踏过铺满尸体的土地。
我爱上了住在山洞里喜食人肉的怪物。
(2)
我在他的眼里是一块美味可口的野肉。
仅供食用。
来到山洞的第三天，他吃光了之前储存的所有食物。
怪物开始寻觅新的食物。
我和可怜的猎人被绑在爬满藤蔓的树桩上，猎人在夜里悄悄的啜泣。
我用脚趾在地上写字，你害怕吗?
他说，我不害怕，我只是难过。
他的未婚妻住在山脚的小木屋里，猎人的脚边躺着一束枯萎的玫瑰，这是他想给她的礼物。
只是都枯萎了啊。
爱的誓言未来得及传递，最终都会糜烂。
(3)
月圆的夜里，怪物血红色的眼睛开始褪色，变成了一汪清泉。
他锋利的如吸血鬼般的牙齿变得和猎人一样，整齐着，洁白着，正常着。
乳白色的月光从他的头顶照耀下来。
他用清澈的目光看向我和猎人，不再是怪物的模样。
干净的少年，他解开绳子，让我和猎人走。
猎人从地上捡起一块锋利的石头，砸在少年的头上，我闻到了血液的腥味。
少年扑通一声跪在猎人面前，一声又一声的说着对不起。
猎枪上膛的声音，我用额头堵住枪口，猎人吃惊的看着我。
我们一起走吧。
猎人将猎枪丢在地上，轻轻的拉起我的手。
他的目光温柔的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
我摇摇头，蹲在少年身边用树叶擦去他脸上的血迹。
猎人叹了口气。
如果他再变成怪物要吃你，你一定要用子弹穿过他的心脏。
(4)
很小的时候。
我听山上的大人说。
被父母遗弃的孩子会遇见女巫，女巫会在孩子会说话的时候要求他们许一个愿望。
而孩子们则会受到女巫的惩罚。
这是他们实现愿望的代价。
所有的村民都说，这是一个古老不切实际的传说。
但我知道。
这是真的。
(5)
少年坐在山洞外面的石头上发呆。
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他冲我微笑，起身在一处开着两三株兰花的土地上用手捧起一蹴土，扔开。
动作重复了几十遍。
两副白⻣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
他告诉我，这是他的父母。
他曾见过女巫，在一个月圆的夜晚，月光铺满了整座村子，到处都发着银色的光。
他坐在发臭的垃圾堆上，正翻着食物。
女巫骑着一条紫色巨蛇，黑色的帽檐在女巫的脸上留下一道狭长的阴影。
他看不清女巫的脸，只听得见她的声音，像蛇吐信子一样，嘶嘶嘶——
你必须对我说一个愿望才能活下来。
我想见见我的父母。
女巫尖锐的笑声划过少年的耳际，他捂住耳朵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不久你的愿望便会成真，好孩子，你将会拥有超能力。
女巫躲在帽檐下的脸露出狡黠的笑容。
嘶嘶嘶——
这些声音停留在少年的记忆里，他害怕的睡了过去。
梦里他变成了一只怪物，吃掉了自己的父母。
(6)
我抱住少年单薄的身子。
他的泪水滴在我的手心，灼得我皮肤发疼。
不要害怕，有我在呢。
我在少年泛着泪光的眼眸里找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没有嘴巴。
我不能告诉少年。
不要害怕，有我在呢。
(7)
夜晚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溜走。
少年把猎枪送到我的手中。
天一亮，你就杀了我。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的心中早有决定。
我痴痴的看着少年，他额头上的伤口结了血痂，等痂落了，疤淡了，他也许就不记得自己曾经受过伤。
你叫什么名字。
我用树枝一笔一划的在地上写道。
我没有名字，你呢?
我也没有名字。
少年握住我写字的树枝，用手将我在泥土上写过的字抹去。
然后。
他在满是皱褶的土地上歪歪斜斜的写了两个字。
月光。
你以后就叫月光了。
我的新名字很好听，我再也不是野孩子了。
看着少年。
我觉得我拥有了一个家。
(8)
我坐在爬满藤蔓的树桩前。
看着怪物用锋利的牙⻮撕开我的皮肤，一块块白⻣跳进我的视线。
猎枪就躺在我的手上，它就像摆设一样。
象征着我是一位勇士。
可惜，懦弱而无能。
但这却是我最向往的结局。
(9)
我也见过女巫。
在我爱上了一个小男孩之后。
他会翻遍村里的垃圾堆为自己找食物，但他每次给我的食物都是从村民的厨房里偷来的。
他吃着肮脏的，发馊的剩饭。
他给我干净的，美味的罐头。
他消失在一个洒满月光的夜晚。
我向女巫许愿。
我要见到他，因为我喜欢他。
女巫嘲讽的笑了。
不久你的愿望就会成真，好孩子，你会对他说出最甜蜜的情话。
嘶嘶嘶——
声音几乎穿破我的耳膜，我难受的大叫。
却没有任何声音。
(10)
月光，我好像见过你。
少年只在月光漫地的时候醒过来。
他找不到月光了。
那个没有嘴巴，不会说话。
但会把额头抵在枪口，为他细心擦掉血迹的月光。
找不到了。
我的身体里好像还住着别人。
月光。
我的身体里好像有人想对我说话。
少年拿起树枝在泥土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三个字。
我爱你。
像月光的笔迹。
(11)
你会在每一个洒满月光的夜里想起我。
写在最后：
这是橘子最好的朋友莓丝很多年前写给橘子的一个故事，莓丝送过很多故事给我，但是这个故事是橘子最爱的。
故事虽然不长，还有点小悲伤，却有一种童话般的浪漫在里面。
莓丝说少年是我，月光也是我。
她希望橘子能多爱一点自己。
这句话橘子记了很多年。
希望看故事的你也能多爱一点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