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6.09-《玩具总动员》的世界也没逃过成年人的复杂和挣扎

我对连载系列的耐心一向很低。豆瓣上很多评分高的剧，稍有一点点细节设计踩我的雷点，其他地方再出彩也不想看下去。但动画永远是个例外，我大概童心未泯。

大四下半学期我每天无所事事，竟然在寝室里重温了一遍《虹猫蓝兔七侠传》，虽然受到室友的吐槽，但我看的津津有味，并发现童年经典果非浪得虚名。这是我在被爸妈勒令禁止看电视的童年里唯一一部从头到尾看完了的动画片。那时我还和妹妹买各种用掌心拍的卡牌，买长虹剑，冰魄剑，幻想自己是色彩鲜快的世界里长袖翩翩的侠客少年。

两年后，疫情期间无聊的我又看了一部连载动画，室友调侃说，这次有进步，从国产进化到迪士尼。诚然，《玩具总动员》不是我最喜欢的迪士尼或皮克斯的作品，看完四部后，我对每一部的具体情节的印象竟已经有些模糊，如数家珍般的台词和片段也寥寥无几。但得益于我最近一定要每两日更新一篇的自我激励，关于它的影评就这样榜上有名了。

我还记得，看《玩具总动员1》的几天后，我和室友们看完蝴蝶效应，惯例的片后交流时间里，莉萍问我们如果我们有穿越时间改变过去的能力，会想使用吗？我斩钉截铁说不会，说“与其改变过去使现在圆满，不如把握现在使未来圆满”，现在想起这句鸡汤还有些好笑。但当时，还有之前好长一段日子，甚至蔓延到现在，我都被这种“人定胜天”的氛围感染着，认为我们可以成为任何人，做成任何事，内心不知怎的总生出一种蓬勃的力量。

所以我看到巴斯光年笃定得相信自己来自外太空，笃定地认为地球上的一切，街道，嘉年华，主人，还有其他所有的玩具都是一次小小的太空历险，他在一群以让自己的孩子获得快乐为价值观的玩具中显得如此另类时，我多么希望编剧可以给他一个特殊的结尾啊。可是没有。伴随着那句“Go to infinity and beyond”, 巴斯光年打开了自己的机翼，可狠狠摔下楼梯。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也只是一个玩具，也是被批量生产的成千上百的玩具的一员，他也最终接受了，是一个孩子的爱让他有了独特的意义。

看完这个片段我有些难以释怀。当时我想着，难以想象这是乔布斯名下生产出来的作品，在一个如此与众不同、标新立异、追求甚至引领生命价值的人手中。当然，尽管早期的皮克斯与乔布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恐怕动画的剧本制作也与他无关。但我想象着作为合伙人的他一定端着咖啡在某个午后，带着一贯挑剔性的眼光看完了这部动画开山之作。这样想着，这部电影似乎真的与他有了联系。

不管怎样，我心目中第一部巴斯光年的结局应该是：虽然最后的最后，巴斯光年意识到他并不是来自外太空，他降落的地方是一片无限的、无法离开的地球，可是他也在这里寻找到了他的宇宙，开始了他的探险——一次次商品展的神机妙算，街头偷摸摸的见义勇为，和草原、树林、湖泊里的自由漂流。就像生活在这里的人类一样，玩具们也有着多姿多彩的世界和人生。影片中却选择让巴斯光年感受到温暖羁绊的召唤，让他认识到，唯有爱和美食孩子不可辜负。

哎，真是非常人类视角的动画片。

当然，人类也学会了自我带入。程序猿、社畜等词广为流传，人们也慢慢开始体谅动物。豆瓣的一则高赞影评写到：小时候，以为自己是太空里独一无二的巴斯光年，长大后，才知道坐着螺丝钉工作的我们是被社会一个一个批量磨砺的工具。

这部电影对我的影响是，我加重了自己的恋物情结。我也知道了，为什么小时候我的玩具总是不翼而飞。但是我还是觉得，当一个玩具好惨啊。从第一部里玩具间因争宠与主人而互相争风吃醋，第二部里永不见天日的玩具们想呆着博物馆里“永垂不朽”，最后还是意识到玩具的意义还是被拿来玩的，是“让孩子快乐”，到第三部里玩具注定的伴随着主人成长的遗忘和告别。我最心酸的一幕是每每玩具在“开会”时，主人进门的那一瞬间所有活动的玩具都快速回归原位，维持着僵硬姿势躺倒在地，然后孩子愉快的跑进房间，拿着没有生机的玩具玩耍。相比之下，当一个人真是太幸运了。我们至少可以自由自在，至少可以选择一个人，彼此陪伴着度过一生。

前三部的世界观看似保守闭塞，但回想后我反而觉得，正因为美、自由、幸福这些词汇本是如此多元的、复杂的，所以童话里那个唯一的、执着的侧面会因其脆弱的单纯而显得珍贵。《玩具总动员》就是如此，到了最后，你会欣然接受这个世界里关于付出与得到的信念和不知所起的忠诚。

所以，时隔十年后《玩具总动员4》以更精良的制作和更炫酷的特效登上荧幕，在这部最终告别的片子里，他最终还是探索了玩具的命运，玩具的世界，玩具与人类的冲突。再续佳作也好，狗尾续貂也罢，《玩具总动员4》的内核是与前三部背离的。这也是尽管它思考的方向——自由、多元的选择、与我一开始思考方向一致，我却难以喜欢它的原因。女权主义的加入、一点点也不幽默的台词、大量冗长又割裂的情节、胡迪人物形象的突兀转变，不得不让人怀疑皮克斯不仅江郎才尽，而且忘记初心。也许，更宽容的理解是，《玩具总动员》1-3是拍给孩子看的，《玩具总动员4》是拍给大人看的。玩具的世界里，加入了成年人的困惑：大而无所属的世界，纷繁至令人恐惧的选择，爱与被爱不再是唯一的答案，玩具也会有个性的成长与叛离。所有这些世界的原本面貌以天真的形象加入这个乌托邦世界里，你不能说她不好，可是这就像一块被精心呵护的玻璃有了擦刮、刻纹和灰尘，我为此黯然神伤。

如果你问我，什么是童话？我会说，童话是火红的不留余韵的太阳，是洁白的云如从海底升腾起的气泡，是绿得鲜艳的树可以肆意长到天空之城里，是广阔的山岩如龟壳安稳庇护着地上。是的，我知道现实生活并不是这样，现实是一连串的混杂、晕染和阴影，可是因为我心底有童话的种子，我能在那里一次次发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