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禧(3)
在路上我看到两个身材和我相近的人,他们是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站在我两边。左边的男人带着深蓝色的耳机,手里拿着一台游戏机,他没有在玩游戏,而是盯着游戏看。这在一位不玩游戏的人眼中看起来是莫名其妙的,因为游戏是一件需要调动双手、眼睛和感官以取得身心愉悦的事,而此时那位站在我左边身材中等、一米六左右的男人左手抓着一台手持游戏机,右手抓着头顶地铁上吊下来的圆形扶手,盯着那台游戏机一直看着——游戏机里的图景在活动,而他似乎一动不动;
右边的男人头顶已经秃了,像是地中海,在我装作看他更远处车厢里的人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在打电话。他说,“我才不和你私聊呢”。语气中带着撒娇的亲呢,就像平时别人眼中的自己。可他看上去已经五十多岁,脚下放着一袋苹果,一袋香蕉,都用塑料袋装着。要知道现在大多数人几乎已经不再吃香蕉和苹果这种老式水果了,而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脚下是红色塑料袋装的香蕉和苹果——那一定是他的两袋香蕉和苹果,不仅仅因为它们在他脚下我们就下了这样的判断,因为他和它们之间十分般配,两大塑料袋过时的水果,一个用旧式手机在地铁上亲呢地打着电话的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褐色夹克,头顶空荡荡的,泛着白光。他说,“我家的苹果今年可红了——”。听吧,果然是他的苹果,香蕉也是他的,尽管一个普通的农民不可能同时拥有苹果树和香蕉树,因为他家的土地很难同时分布在华北、华南或海南岛。
两个男人,在地铁车厢透明的玻璃被地下管道中没有安排广告的背景中我看到他们两个人和我,我们三个人组成一个高矮接近、胖瘦相当的三人组出现在玻璃镜中,只是没有表演歌曲或相声小品。我的心里又悲又喜。
悲的是我在旁边——在镜子中也在现实的车厢里看到了身型相当的自己:他矮小,有点胖,如果不是因为矮小而在人群里显得如同一块木桶中正在漏水的短板,人们便不会留意到他;他毫不起眼,甚至有些丑陋,因此我看到差不多的两个人,和自己相近,虽然穿着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点就像那件褐色夹克原本就站在右边男人身上一般,我们不会觉得他穿了一件衣服——衣服的装饰作用,如果鹳鸟漂亮的羽毛,在他身上消失了,也理应在我身上消失;我却拥有一大柜子的衣服,并且还在为买衣服而感到愉悦。
我的喜悦来自我看到了接近真实的自己,而不只是镜子中的自己和我脑海中的自己。我让我更加真实地了解了自己的不足和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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