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3-梦
我是哭醒的。好久不做这种冗长又清晰的梦了。 我想把它记下来。
梦里有一个失意的导演,带着他不离不弃的太太,那种家道中落却又持礼优雅的贵族小姐,还有一个狂热到病态的导演的单相思追求者。 梦的时空是混乱的,因为他的太太穿着旗袍。 梦的场景是混乱的,因为我们好像是在学校。 梦的角色是混乱的,因为我不知道我是谁。
大部分时间我是一个旁观者。 有些时候我又是他的太太,看着自己怀才不遇的丈夫强打精神,假装云淡风轻,温柔的在强颜欢笑,什么都不说只是自己硬抗;受伤了就告诉我呀,我可以安抚你,而不是只能自己舔舐伤口,让我也觉得自己是被你需要的,而不是只能被照顾的宠物;看着周围人对他窃窃私语,恶意中伤,他却依旧只是谦和隐忍的笑;看着丈夫身边围着的病态追求者,无法拉下正室的身架去重视她一个疯子为问题,也无法对她无时无刻不垂涎着我的丈夫不理不睬,像一只恼人的苍蝇,挥之不去却又无法动怒。 或者我又是那个失意的导演,孤高清冷,怀才不遇,四处行走,一举一动都有人在怜悯着我,这种怜悯令我作呕,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我的失败。我无法给我太太她该得的生活,可是她依旧陪在我的身边,我甚至希望她能舍我而去,留我自己在泥潭里自生自灭。而不是这样总是含情脉脉的看着我,我不配她的温柔和陪伴,我只配在生活里挣扎到孤独终老。 但我好像又是那个狂热的追求者,病态的执着。对他的才华惊为天人,被他的温文尔雅吸引到目不转睛,啊,那个孤高清瘦的少年郎。他站在神坛上的时候是不可触及的星星,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这个时候反而只是喜欢。当他失意变成普通人的时候,却是不可救药的爱。他有了缺点,好像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我可以拥有他,我可以在流言蜚语中用我的一切去保护他,我可以为了他去杀死那些诋毁和嘲笑他的人,只要他看我一眼,可是从头至尾他都不曾看我一眼。我疯狂祈祷,就这样永远的让他陷在泥潭里吧,好让我可以一直看着他,看痛苦在他身上生出的妖艳的花,好像我可以染指他。 好家伙,所有的悲伤我都要受一遍,悲伤 X3。
在我悲伤到逻辑混乱的时候,梦已经到了结尾。我和他的太太,好像在一个灯光昏暗展馆里,一起趴在一个嵌在木墙的恒温箱前看爬行动物,两只美丽明艳的爬行动物。 一只明黄的肥尾守宫,身上点缀着美丽的花纹,安静的趴在箱子中央,恒温箱的灯光打在它的身上散发着柔软的光芒,人畜无害。 角落里暗处趴着一只变色龙,这个善变的伪装者,静静的蛰伏在那里,垂涎着美丽的守宫,变作了守宫的颜色。 对面来人了,隔着一个保温箱,我们四目相对。 她们开口了,自以为是的向太太关心着导演的情况,居高临下的怜悯和关心,以别人的窘迫为食满足着自己病态的八卦欲望,争先恐后的伪善者像围在尸体旁的秃鹫,对着别人的不幸满意的咂咂嘴,心满意足的获得一份谈资。 变色龙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守宫的身边,守宫依旧安静的趴在原地,好像在睡觉。其实我是有点害怕这些爬行动物的,但是这些令我害怕的东西对我来说总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害怕却又转不开目光。 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变色龙爬了过去,慢慢变成了守宫的样子,突然含住了守宫的脑袋。然后就是令人难以忍受的咀嚼的咯吱声,变色龙嚼碎了守宫的头骨,守宫柔软的肚皮翻了过来,惨白惨白的,它还在痛苦的蹬腿,可是它的头已经没了一半。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去色了,只有保温箱里暖黄的灯照在这场正在进行中的杀戮。我开始歇斯底里的哭泣,哭到呕吐,导演的太太在一旁温言的安慰我,对面的人兴奋的趴在保温箱的玻璃上尖叫,咯吱咯吱的声音充斥着我的耳朵,粘在鼓膜上疯狂往大脑里钻,守宫痛苦的蹬腿和变色龙木然的咀嚼画面在我的脑海中不断放大。 我推开太太跌跌撞撞的向门外跑去,我要离开这个昏暗窒息的场景,躲开这些咯吱和尖叫。门外是温和的日光和嘈杂的人群,黑暗被甩在身后的屋里。 人群中响起一片嘈杂,人们惊呼着,导演自杀了。我猛然回头,看到太太坐在窗棂上,对我灿然一笑,跳下去了。
我站在门口,沐浴在阳光里,想哀悼,想尖叫,想哭泣,想从兜里拿出来导演的作品集向周围只是在看热闹的人,告诉他们他是一个怎样有才华的人,怎样的坚强勇敢,在困苦中挣扎,他不应该是你们取乐的资谈。 可是当我努力的掏了半天,兜里掏出来的只有一条蓝色的长盒,是半条煊赫门,令人哑然失笑。 我是哭醒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