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之后重返校园的感受
查看话题 >工作十年后,我做回一个月学生
这是我的第4篇【职场】系列文章。
去上海培训的前一天,江浙沪正经历近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台风。当时我需要每日顶着太阳、坐滴滴去邻市教英语课,却因为这台风,突然得了两日休假。但心里对于一个月的培训课,几乎毫无期待,反而是有些害怕:在报名前,听数位同事说过这培训强度极大,每日都在做作业与教课中度过。
电视里正重播《我的前半生》,我又从头看起,想用罗子君的故事给自己打气。拖着行李箱上出租车、高铁、地铁、出租车,入住酒店。经济型酒店一个月住下来,仍然是一笔奢侈的费用。
房间有窗,但是丑陋的防盗窗,望出去,可以看到下一层楼楼顶积累的垃圾。这朝北的房间甚至有隐隐的霉味。和服务员抱怨了一通,对方答应一有房间空出就给我安排。
第二天一早,得知一间走廊尽头的房间空了出来,立刻满怀期待地去看。房间格局很怪,不是正方形或矩形,但空间很大,加上卫生间,有19平米样子。窗户不是朝南,但我去看房的这会,太阳光能照到床的一半。窗外就是一个硕大的卫星电视收发器,但是至少没有装难看的防盗窗。想到一小时后我就要出发去上课,也就横了心把行李从那霉味的小房间里搬进来。
上课地点在某机构的杨浦校区,确切说,在五角场的一座写字楼里,旁边是好几家商场。说起来,如果真让我回到校园去上课,会有些不适应吧。这写字楼和商场却是我非常熟悉的工作场景,到反而能过渡得平稳些。
我是第一个到教室的,也不过是提前了25分钟。这一期,我们可以说是很幸运了——照例一期有12人,我们人数只有一半,学费却和往期学生相同。
老师有两位,一位是看起来50来岁的男老师,意大利裔英国人M,眼中常带笑意。3个月前,我曾经考虑到泰国清迈参加这个培训(虽需要签证和机票,但包含带泳池的酒店和一日三餐,总体费用和上海相似),但就是M让我感到“就是这了”。
参加这个培训,需要通过笔试和面试。题目不难,无非是考察被面试者的英语沟通能力。那天,M在手机那头出现,看着我的简历,问起我与教英语无关的那些工作经历。聊到一半,直率地说“我好奇为什么你在申请资料中的雅思只有7分”。然后,草草地问了两个必问的英语教学方面的问题,当场就给了面试通过的信息,并说期待三个月后与我在上海见面。
后来,我在领英上搜到他的简历。他一直都是教英语为生,中间也操办过自己的培训机构。我现在才意识到,他在视频面试的20分钟里,其实已经毫不吝啬地给予了夸赞。教师对学生的好奇心,其实是对后者最大的认可。
另一位是女老师A,波兰人,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在英国读了研究生并入了英籍。当学生面临两位老师时,不免去做比较,一直到最后一天,我都坚定地站在M这边。直到我拿到最后一次teaching practice(授课切片)的评语,看到A溢出字面的认可,激动得都快掉泪了。后来想想,大可不必,因为你对一个人关上门,他/她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吧。
每天的课程,从下午1点半开始,由M和A分别给我们做授课切片,讲述要点,晚上6点半到8点45之间,由我们给社会学员做授课切片(学生是从社会上招募来的成人)。
我们每个人在每周需要做2次切片,每次时长20-30分钟不等。完成切片后,给自己写总结(需要保持的点,需要改进的部分)。第二天,会收到M或A的反馈(M或A在我们授课时,会坐在角落里,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敲下评价):授课目标是否完成、课堂活动设计、上课材料准备、教师语言等方面,每个方面又被切分为数个小点。虽然没有一个实际的分数,但你能看到自己的得分被用#标注,这个#离右边越近,你的分就越高。
有时候,我感觉老师的打分里有一点“态度分”。有两次,我上得太开心,说得太多,给学生发挥的时间太少,那么分必然不太高。毕竟,这一课程的总体宗旨,是把教师放在组织者、提示者、促进者的位置,而非在讲台上夸夸其谈、洋洋得意的演讲者。
说起来,成年人喜欢回归校园,是因为校园生活让他们想起年轻时的自己,以致于熬夜做功课、挂科、挨老师批评等等负面事件,都能让他们找回青春的感觉。
每天早上,我到楼下取酒店餐厅的外带早饭——一大袋碳水:粥、包子、鸡蛋、水果,接着打开电视,看十五分钟左右的《小欢喜》,然后叹一声自己都听不到的气,打开电脑准备今天晚上(或是本周)的授课切片。椅子并不舒服,薄薄的,仿佛随时能被坐穿,当然,它本身也并不为伏案学习的人设计。准备到11点,间或思考中午吃什么,到了12点多,带上没吃完的那部分早餐,背上双肩包,骑一辆酒店门口的共享单车,在5分钟后到达写字楼。
这个夏天的阳光很好,我也不介意被晒黑,骑着车子,说不上开心,但是5分钟太短,容不得多想,甚至不够自己哼一首歌的时间。晚饭有时和同学到邻座商场去吃,但遇上当晚需要做授课,就在楼下买瑞幸的牛肉卷和抹茶拿铁吃。四周时间,我们接待了两批社会招募的学生,他们在最后一日离开前,M会送来一大铁盒饼干。甜腻的巧克力,让人吃得很开心,这也许是我近年第一次心无旁骛地吃这样的高热量点心。但第29天,我回到家,站上秤,反倒轻了两公斤。
最后一天中午,我们几个学员坐在写字楼旁的一家意式餐厅里吃饭,大家都有种不舍。
从重庆来的姑娘下午要飞回去,她在一家高中教课兼管理,计划是两年内去香港读MBA。
上海本地的姑娘有两位,其中一位在一个月内就即将嫁去日本,她将从零开始学日语。她在香港读过英语教学的研究生,她的作业(我们需要在结课前,提交约800字一篇的4份小论文),每次都不会被打回重写,用词简单,却毫无废话。虽然她说英语时带些口音,但不影响她成为唯一一位获得A等证书的学员(我最后和大多数人一样,获得了普通级别的证书)。
来自美国的姑娘已经40多岁,做授课切片前,有时紧张得脸通红。在美国拿到化学硕士后,她原先在一所大学教化学类写作,后来到上海一所大学教英语。在我们的培训结束后一周,她又要花3年时间、去读一个英语教学的线上硕士。
而我,在参加这个课程前,自学成才似地、教了两三年考试类英语,而这个培训,把我此前那些靠直觉堆砌起来的正确的、错误的东西,都梳理清晰了。回去工作后,我第一次真正看懂教材配套的教师用书上,那每一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就是这样了,这个甚至不存在编号的“班级”里,每个人的起点那么不同,每个人也知道那个临时组建的微信群、在数月后就将毫无声息,但是在一起当同学的28天里,又是如此真切地对彼此充满了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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