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nely God 2016.6.21
天空陡然间变得更加阴沉幽暗,但也不是全黑——就像《诗经》中所说的“如晦”,其实并不是如墨般的黑暗,而是灰灰的一派清冷,暧昧不明,甚至还透出了些许薄薄的明亮。——格非《望春风》
听后摇,就是逃离那些三分半,那些躁动不安。
有几个夜晚,与朋友在别的城市,住相通的两间房。为了早起都设了闹钟,我是手机默认铃声,不知为什么不管哪首歌设作闹铃哪怕是手机自带,听久了我也会毛骨悚然。
于是在一个昏暗的清晨,我被悚然的闹铃叫醒,一声便关了。凑着没拉好的窗帘缝望出去,窗外黛色与霜色浑成一片。我看见染在其中的一丝月白,我听见声音。
朋友的闹钟响了,由弱渐强。
她一直很累,总是陷在短暂而深重的睡梦里,几乎从没能被闹钟叫醒。于是我就坐起来,靠在宽大苍白的枕头上,看着没有云的天浮动变幻,静静地听那首曲子。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总觉得掀动心潮的那段旋律已经淌过好几遍了,天终于像早晨的样子,但是没有太阳。
除了乐声,一切都还是安静的。但白天与夜晚总是不同的,那明亮的最深处印刻着一种不平静,不同于夜晚如丝的流云,反而像是在震荡,以一种视觉听觉都无法触及的知觉唤醒每个角落。
我能感知到些许的躁动,像得到神明指点的蚯蚓感知到一点光的存在,违反了自然法则似的。我感到那寂静渐渐褪去,令人安心的孤独感渐渐消散,与曲子的共情越来越弱了。
朋友醒来了,迷惘地关掉了闹钟,奇怪地没有戛然而止的突兀感。起床洗漱,继续游走这个陌生却又没有什么不同的城市。
光明那么容易令你屈服,在不知不觉中就与世界建立了联系;令你甘心丢掉Lonely God的包装,加入到那些躁动不安里去。
2017.9.24记:
当时她的铃声是it's cold, it's dark, it's winter。我那时只是听说过惘闻的lonely god,觉得歌名似乎很有一番滋味。直到后来听了一遍又一遍我恍然这曲子从始至终就是我描写的那样,“那明亮的最深处印刻着一种不平静,不同于夜晚如丝的流云,反而像是在震荡。”“我能感知到些许的躁动,像得到神明指点的蚯蚓感知到一点光的存在,违反了自然法则似的。”“我感到那寂静渐渐褪去,令人安心的孤独感渐渐消散,与曲子的共情越来越弱了。”
这真是再美不过的巧合。
“音乐能把这些平凡的时刻变成一粒粒珍珠。”
哎,我写过最有完整性的东西全是16岁时候写的。后来只写过支离破碎的随感。所以毛姆的那段话一直是我心中之痛:
「我当时生活在一群年轻人当中,他们似乎有比我高得多的天赋。他们能写,能画,能谱曲,才能引我妒忌。他们具有的艺术鉴赏力和批评的本能,我已经不寄希望能够获得了。这些人当中,有些已经离世,没实现我所认为的他们曾许下的诺言;其余的则默默无闻地活着。现在我明白了,他们所拥有的全部,就是上天赋予的青春创造力。写写散文和诗歌,在钢琴上弹出几支小曲,描描画画,这是很多年轻人的本能。那是一种形式的戏剧,只是出于年轻时的精力旺盛,并不比儿童在沙子上建造城堡更有意义。我怀疑是因为自己的天真使得我去钦佩朋友们的天赋。如果我不是那么无知,我本来可能会发现自己看来那么有原创性不过是他们的二手货色,他们的诗歌和音乐更多的是源于好的记忆力,而非来自生动的想象。我想要说的是,这种才能如果不是普遍的,也是普通的,人们从中得不出任何结论。青春就是灵感。艺术的悲剧之一就是广大的人群会被这种短暂的丰产所误导,而努力投身于创造。等到他们年长,创造力便弃他们而去,他们面临的是漫长的岁月。到那时,不适合更乏味工作的他们,绞尽脑汁要获取他们的大脑无法给出的素材。我们知道那有多苦,不过他们总算幸运,能以一种同艺术相关的方式谋生,例如从事新闻工作或教书。」
我面临的是漫长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