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平阳:“这里是我生活的现场,也是桃花源与乌有乡。”
几乎每一位作家都有一个精神故乡,一片滋养他写作的精神沃土:莫言的高密东北乡,阿来的嘉绒藏区,迟子建的冰雪北国,毕飞宇的苏北水乡……
在雷平阳这里,云南是他写作的精神源头,也是他写作时常流连的主题。
用他自己的话说:“云南是我生活的现场,也是桃花源与乌有乡。”
雷平阳更广为人知的,或许是诗人身份。从《诗刊》年度诗人奖到《十月》文学奖再到《人民文学》年度诗人奖,从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到鲁迅文学奖,他几乎斩获了了当今诗坛所有的奖项。
但这一次,他选择用一种新的文体书写地理上的云南和精神上的云南。
非虚构文集《白鹭在冰面上站着》因此诞生。

我爱着那一片山水,恶狠狠地爱着,不管不顾
从诗歌转向散文,雷平阳无意做道德文章,也没有写出宏大巨著的野心,但源自诗歌的炽烈情感依然蕴藏在文字的缝隙间。
从雷平阳的一句话,可以体会到情感的炽烈:
“我之所以一个人炮火连天,一个人电闪雷鸣,因为我爱着那一片山水,恶狠狠地爱着,不管不顾。”
《白鹭在冰面上站着》集结的二十篇短文,蕴藏二十种磅礴的情感力量,形成了雷平阳独有的抒情风格。
评论家张莉说:雷平阳的笔触是笃定的,枯瘦的,萧瑟的,但也是历经风霜的。他并不夸饰每一个用笔,该用力时也毫不减损。他以诗人独有的敏感捕捉到了事物本身的神性,从而也写出了他所怀抱着的、旁人难以察觉的深情。

云南是我生活的现场,也是桃花源与乌有乡
雷平阳的故事都发生在云南。
云南与雷平阳,似乎早已是互相成就与彼此滋补的生命共同体。
云南地处边陲,远离中原儒家文化的侵袭浸润,自有其飘逸飞升的精神空间。通过文字,雷平阳建立了一个独异的云南,它是雷平阳的精神出处,是他的文学诞生地,是他生活的现场,更是他的桃花源与乌有乡。
在云南,基诺山上的人神鬼可以打通边界,纵情欢愉,现世中的人却免不了要经受生老病死甚至绝望无妄之境。

雷平阳的文章,看似在讲一个个听来的故事,其实字里行间都有来自个人的咀嚼和吞咽,在吞咽中,他带来的是一个全新的乌托邦或桃花源般的世界,但内里是冲淡的乡愁,是说不尽的忧伤,更有冰冷彻骨的悲剧。他从古远而富蕴浪漫诗意的地名考中,觅到的恰是苦难的底色与苦难中依旧向上的光亮。
(有五个儿子的木匠)投河之前,他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了,放在他住的猪厩的土墙上,赤身裸体地来到河边上。此前,一个在东莞打工的人,还拨通了他二儿子的电话,他以为至少会有一个问候,想不到二儿子开口就问:“你这老不死的,还没有死?”他卡住了,没吭声,把手机还给那人,出了门,走在布满积雪的回家路上,忍不住老泪纵横。(《天国上空的月亮》) (身患艾滋病的产妇)半年多来,她腹里装着儿子,背上背着丈夫的骨灰盒,在这个城市郊外最荒僻的一座废墟里以拾荒续命。几乎每个晚上,对着骨灰盒说话,最后一句她都是在问,我该怎么办啊?”(《冰面上的雪》)
现在,我们的身边每天都在发生着只有神话中才有的大悲或大喜,神性没有唤醒人性,悲剧总是拔地而起,喜剧也从不需要铺垫,生活的每个点上、面上和每一条线上,处处都是悬崖或无底洞。
他用浪漫消解苦难。“每一篇文章就是一曲农业文明或故土的挽歌,雷平阳在他的散文书写中坚持着他的诗歌秉持的地方性和小叙事,以此凝视、静观和告慰着他熟悉的山水、亲切的乡民和敬畏的神灵,看似散淡、闲适的书写中涌动着朴素而执拗的力量,借由一方山水抵御似乎锐不可当的文明现实。”

人神鬼巫共生共荣,从山水密林中汲取力量
雷平阳的笔下是一片古远的桃花源,那里澜沧江怒江金沙江牛栏江,乌蒙山哀牢山基诺山南糯山,山水密林鬼魅森森;天空丛林废墟,寺庙悬崖墓地,人神鬼巫,共生共荣,死生无迹。雷平阳打通现实与幻想的边界,从山水密林中汲取力量。云南的山川物候、历史文脉、民生世情转化为其阔大的写作景深,接通了雷平阳的无际视域。

他发见云南故乡悲情的大地上,深陷现实泥淖,绝望得一望无垠的人们:身患艾滋病的母亲抱着甫一出生便已携带病毒的儿子,背着丈夫的骨灰,逃离在雪野中;疯狂生长恶之花草的污浊河流,连投河殉道的神圣使命都无可承担。他更发见绝望中生出的希望力量,他们沉重更轻灵,从污浊中发见光亮,奔向桃花源与乌有乡:身世凄迷、饱受凌侮的男孩,望着冰面上寂然站着的白鹭出神;大山深处的乡村语文教师,每天都给未来时空的“狮子吼”书店写信;垂死者的儿子、瘸子的父母、瞎子的女儿、匿名的佛教徒,他们各有营生,亦各怀心事……

正如华语文学传媒大奖颁奖词中写道:他站在故乡经验的针尖上,怀想世界天真的童年,也领会个人生命的灿烂与悲情。他以诚恳的地方性视角,有力地抗拒了世界主义的喧嚣,正如他的目光在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间移动,同样能够发现令人惊骇的人生面貌。
本文部分内容选自张莉:《反诗意的诗意——关于雷平阳的散文》,详见《我认出了风暴》,译林出版社,2020年10月。
作者简介

雷平阳,1966年生于云南昭通,现居昆明。诗人,散文家。
著有诗集《雷平阳诗选》《云南记》《出云南记》《基诺山》等,散文集《我的云南血统》《乌蒙山记》《普洱茶记》《云南黄昏的秩序》等。
曾获鲁迅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诗人奖,人民文学诗歌奖等多种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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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被叫作香格里拉,还是勐巴拉西,云南都是“人间天堂”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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