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展记-玉、铜、陶构筑的中华文明曙光系列之一：玉出红山

观展日期：11月28日

观展地点：国家博物馆

今年下半年，国家博物馆的特展内容开始转向先民。目前三个特展都与先民有关。分别是甘肃地区的彩陶，山西酒务头的青铜器（这个可能稍微后一点），还有红山文化的玉器。

最能够代表红山文化的其实是图中的玉猪龙造型，而不是声名显赫的“中华第一龙”

这三种类型的文化其实有某种传承关系，仰韶文化体系跟夏王朝有明显的承继关系，商代夏成为天下共主，而红山文化与仰韶文化有比较长的并存时期。酒务头文化属于标准的殷商文化，马家窑彩陶与殷商基本上同时代，这些文化彼此地域相连，相互影响，相互融合。

代表半坡文化的经典文物-人面鱼纹彩陶盆

三大文化虽然时间有差异。地理位置也有不同，但他们从不同的视角，诠释了北中国先民在几千年前的生活、精神状况以及传承。

先说说红山文化。

红山文化的分布范围大概在东北的热河地区，距今已经有6000多年的历史。据考证，红山文化的延续时间达到了2000年。虽然红山文化没有完全延续下来，但是红山对于玉的尊崇，对于龙的崇拜，对中华文明的影响非常深远。

只要是谈及早期龙的形象，红山玉龙总是要占据C位

仰韶与红山的具体互动关系或许已经不可靠。但是在长达几千年的时间中，二者之间的不断融合，却是不争的事实。虽然仰韶文化是中华文明原始文化的主干（仰韶文化可能就是夏王朝的前身），但我们的文化符号当中，也很早就被打上了红山文化的印记：

红山文化当中，也出现了陶器，主要为红陶，这些陶器的制作工艺明显受到了中原地区仰韶文化彩陶工艺的影响，这也意味着红山先民对外来文化的高度吸纳

红山文化的双龙玉璜，伴随着中国历史绵延了几千年，其基本的形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甚至很多红山文化的玉器形象，本身就是甲骨文的原型码，是汉字的久远祖先。我们不太晓得仰韶文化与红山文化的关系，但众所周知，甲骨文的确是一种相当成熟的文字，这种文字的源头，是不是在红山-仰韶时代就已经出现了

本次展览的三重器之一，云钩型玉器（背面），据说甲骨文当中的“我”字，就是人手持云钩玉器的形象（红山玉器与文字之间的关系，本文后面的部分还会再详述）

红山文化正好处于母系社会转向父系社会的过渡时期。尤其到了红山中晚期的时候，新石器以及细石器的使用得到很大的普及，生产力大幅度提升，不仅农业，渔业、牧业以及打猎等等经济形态都得到了很好的发展。经济的发展，以及多元化经济形态的存在，也必然会对上层建筑的文化产生影响

陶塑孕妇立像，红山文化处于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的转化过程中，总体来说，对于女性的崇拜仍然存在。陶塑孕妇立像代表了对生育、繁殖的崇拜，是祖先崇拜的一种。类似物件，在东欧、俄罗斯等地区都有出土

本次展览，很多重要的展品，都来源于牛河梁遗址。牛河梁遗址中不仅发现了积石冢，还有出现了大型的祭坛以及女神庙（还是母系氏族社会）。这意味着红山晚期，已经出现了能够凌驾于各部落之上的巫神组织

红山文化的墓地等级分明。红山文化牛河梁积石冢群，虽历经千年以上得以形成，却仍井然有序，等级分明，主次有别，遵循着一种规制，这是人间“阶级”的反映

图片来源于网络，考古发掘图片，明确的展现了红山文化出土时的位置，两边的玉龟、腹部为止的勾云玉器，还有头枕的玉璧

本次展览也复原了一个红山文化的墓葬，也可以很清晰的看到玉龟以及勾云形玉器的位置，推测墓主人很有可能也是一位掌握神权的巫师

这个组织以通神的方式为鬼神代言，从宗教层面整合了广大地区，这应该就是国家的雏形（稍后一点的良渚文化走的也大概是这样的路子）。

牛河梁遗址出土了180余件玉器，这些墓葬中出土的玉器，造型、纹饰设计质朴精美，数量多寡不一，表明玉器的功能已不仅是简单的饰品，更是等级、地位、权力的象征。牛河梁遗址的中心等级分明的惟玉而葬，证明了当时的通神巫师享受着惟玉而尊的特权，而惟玉而尊，应该就是中国玉文化的源头。他至少有着以下内涵：

牛河梁遗址出土的玉人，双足并立，双手呈现出明显的祈祷姿态，整个玉人的造型古朴、肃穆，待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神秘感，强烈怀疑是巫师作法时的法器，代表诚心向上天祷告

红山文化已经开始出现了“人上人”，原始的绝对平均已经不存在了，私有化已经广泛产生；

红山文化当中最为尊贵的材质是玉石。在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的信仰里，世界各地的原始文化都把玉石视为创世神血液的精华，因此他收到广泛的崇敬；

也因为玉是最高的精神符号，他成为首领或通天神巫的身份标记。

玉兽面牌，一般是出土于墓主人的腹部的，疑似为腰带的饰物

红山玉当中，有四个大类非常独特，我称之为红山玉体系当中的四大天王，本次玉展都有呈现。

他们分别是云勾形玉器，斜口筒形玉器，龙形玦，和Y形器。

本次展览三重器之一，云勾形玉器（正面），属于同类型比较大的器物，正面的凹槽比较圆润模糊。由于器型比较大，应该不是配饰，而是与作法仪式有关的法器或者礼器

云勾形玉器，最大的特点在于这类玉器往往都有勾状的装饰，一种说法认为各种形式的勾云形器都是红山人在对云气具体形象的观察与理解的基础上，对云气流动性和运动感进行的一种抽象。这种抽象反应出红山文化对于自然与天象的敬重，是对雨水期盼的一种表达。

沁色云钩玉器，最大的特点在于中心和视角的卷勾比较宽大

而持有云钩型玉器的，都是部落组织当中的巫师，他们即是宗教首领，又很可能是氏族首领，他们代神传言，拥有无上的权威。可以说云钩玉器就是部落首领的象征，而巫师持有云钩玉器的形象，就是甲骨文当中“我”字。

造型比较特别的云钩玉器，中间的镂空图案类似双眼和美貌，底部雕刻的五个并排的牙齿，造型夸张抽象，有点像梳子。博物馆介绍说，用途有可能与权杖一类的器物有关

随着商朝统一华夏腹地的部落，云钩玉器的制造受到了禁止，商代之后就很难看到这种类型的玉器了。相比的来说，商朝人信奉自己的祖先，远远的多于自然神灵。

让人感觉非常圆润而舒适的勾云形器，中心的镂空的，并且是线条非常流畅简洁的云形盘卷形。比较突出的特点在于上下残处皆有孔，估计是因为穿孔而断裂的

斜口筒形玉器代表的是祖先的涵义，这个玉器的形象就是“祖”字的原始码（光看右半边还是挺像的）。根据郭大顺先生在《红山文化》当中的论述，斜口筒形器经常出土在灶边，因而可能与保存火种有关。火种非常重要，一般由部落首领掌管。而管理火种代代相传的象征就是这类斜口筒形玉器。

本次展览的三重器之一：斜口筒形器，注意到口沿的地方有孔，估计是吊起来使用的。而斜面则是用线切割而做成的

从斜口筒形玉器都是放在墓中主人的头顶或腰部主要位置也可以证明这种斜口筒形玉器具有通祖达先的信息功能。商朝之后，由于火种很容易可以被人工制造，斜口筒形玉器就不再需要制做了。

造型各异的斜口筒形器，主要在于斜率和直径的不同，目前对于这类器物的使用方式，还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

龙形玦绝对是本次展览当中的明星，我们最熟悉的龙形玦是这个样子的，鼻头上翘，眼睛微凸，颚下有网格状的纹理，颈背上似鬣毛，有飞腾的动感，造型简素，玉质温润光洁

华夏第一龙是我们心目当中中华民族的象征，但是他并非红山文化玉龙形象的标准形制，甚至他出土的地方，也并非红山文化的核心区域

但是在红山文化当中的龙形玦，却更多的是这个样子。

本次展览的三重器之一：玉玦形龙。通体鸡骨白，局部沁色，猪首形象十分逼真，吻部前突，口微张，露出獠牙，目前出土的玉猪龙当中，唯一有牙齿的一件。猪首还是熊首，目前专家们也有争议

这个样子的龙形玦外形特殊，对于他一直没有统一的定义，有人认为这个猪，有人认为是龙，还有人认为这是熊。所以官方名称索性就来了个平衡，取名玉猪龙

雕刻比较简洁，双眼圆睁，口微张，一对大耳朵呼扇呼扇的，整体感觉比较大气，厚重光洁

造型比较独特的玉猪龙，龙首的位置好像上去了很多，而且龙首和龙尾的缺口是完全断开的，立耳非常短。我觉得沁色是鬼斧神工的神来之笔

我认为这个名字虽然不好听还莫名其妙，但是确实真实的反映了这件器物的具体特征

首尾衔接如环形的玉猪龙，较多地保留了猪的形象，这可能跟龙山文化定居农业经济形态的确定有密切的关联。随着时间的推移，玉猪龙慢慢首尾分离，头上长出了鬣或角。同时龙体卷曲呈“C”形，刚劲有力，显现腾云驾雾的动感，无疑又具备蛇的特征（古人以蛇象征土地和繁殖力）。

雕刻更为简洁的玉猪龙，颈背部有一个对钻小孔，貌似是用来佩戴的

体现在玉器造型上，就把猪和蛇结合起来，出现了猪首蛇身龙的形象。

玉猪龙出土时位于死者胸部。这类玉器不应仅仅视为佩饰，而应是代表某种等级和权力的祭祀礼器。

这可能是我们本次展览当中看到的玉质最美的一块玉了，好像就是为了体现玉质的温润，先民也没有对这块玉进行过多的雕琢

Y形器可能是狩猎驯猎多少的财富涵义。上面的大耳是从猪耳里融合过来的。下半部是从贝类融合过来的。一横一横就是拥有狩猎驯猎多少数目的刻划符号。同时， Y形器也和"羊"字的原始码有关。说来很神奇，现在的人民币的符号就是一个"Y"形器的抽象形

Y形器虽然是四大天王之一，但是本次展览，仅仅展出了这么一件，他与财富之间的密切关系，也一定程度上表明，但是私有观念的普及

在我看来，Y形器就是一个跟财富密切相关的幸运玉器，可以人民币产生久远的联系

除此之外，红山文化还有一大批动物形象的玉器。堪称为远古时期珍贵材质的动物园。

这些玉器同样也跟中国汉字保有着久远的联系。红山文化时代的原始人会将自己对自然的期盼，以及对动物本身特性的崇拜，抽象到玉器动物的形象当中去。他们希望借助这些器物，获得平常所不具备的能力，达成希冀的目标。

受所处特定的地理环境以及气候条件影响，干旱成为困扰农业生产的最主要因素，在科技极其不发达的五千余年前，先民只能向天神祈祷以保佑风调雨顺、农业丰收。

鸟类能够翱翔于天空之上，被先民视为有通天达地的本领，甚至在一些“鸟通日”的传说中，还被代指为太阳。

玉鹰，但是只看到了翅膀，没有看到头

尤其是鸮、鹄等大型禽鸟类动物，威武雄健，飞行高度和距离皆十分出色。从玉鸮、玉鹄的造型上分析，其双翅亦得到了极大的突出和夸张。可见人们希冀这些沟通天地的使者能把对神的祷告传至上天，实现人与神的沟通，以求得天神的庇佑。

双鸮玉饰，上下两只猫头鹰，全方位的保护您的庄稼

另外鸮具有夜视功能，常于夜间出没，具有一定神秘感，加之其以捕鼠为食，对农业有利，这对处于步入农耕阶段的红山文化居民具有很大的帮助，因而他们将“鸮”视为吉鸟。

红山文化玉鱼的出土地点仅见巴林右旗那斯台遗址与阜新胡头沟墓地两处。所见者之造型皆极其概括，只具备鱼之轮廓特征。

红山文化玉的考古出土器有五件，皆出自内蒙古巴林右旗境内。原始人认为玉蝉破壳而生，可能跟永生有密切的关系，因此玉蝉也应该是通神的法器之一

玉蚕应该是红山蚕桑主题崇拜的重要体现，红山文化的玉蚕一般做的都比较挺拔，而且抽象

右边的所谓玉蚕，我感觉更像是玉俑一样的东西

博物馆说这个是玉蝈蝈，但是我怎么看怎么像蝗虫，无论是蝈蝈，还是蝗虫，在生物界的名声并不好，不太明白为什么崇拜这些动物

红山玉龟的正面形和侧面形非常明显地就是甲骨文和金文里"龟"字的原始符号。

玉龟应该是神巫的重要配饰

博物馆还设置了放大镜方便观众发现细节

红山玉凰也是非常明显的甲骨文里的"凤"字的原始象形符号。

玉龙凤珮，这个设计太巧妙了，一龙一凤的头部巧妙的依附交缠在了一起，龙吻前凸，长舌圆睛，凤首高冠，喙部上扬，十分生动

红山先民为什么制作了这么多的动物玉器呢，我认为啊，在人的能力没有达到很高水平的原始社会，人类希望借助动物的能力，去达成他们希望的事情。所以这些玉制的器物，其实展现的是古人对于美好生活，美好未来的一种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