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
十点多，商场的东西南北门统统都关闭了。一会儿只能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徒步走出来时要爬一个大上坡，坡度很陡，像座小山。李莉莉的手机还放在前台，但今晚写歌没思路，编曲也静不下心。
更不想回家。家里什么都没有，除了那一沓还没来得及看的文件。
苗苗杯演讲赛金奖、第一个PPT、乐队的第三名，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也不知道他当没当过班干部、上班按不按时打卡、除了打鼓还喜欢什么。
李莉莉思来想去，却莫名觉得怅然若失。她离开智慧城堡前，去前台拿手机时才发现李奕谆敲着键盘，坐如钟似的。李莉莉问，智哥，怎么还没走，加班吗？
李奕谆看屏幕看得眼睛发酸，闭了闭眼，摁着鼻梁说，莉莉，今晚送你回去吧。李莉莉把手机拿回来，抬腿就走，只是说自己打车就行，让他赶紧回家。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被追杀了，不至于。李莉莉看到微信未读有一堆，但没打开，直接切到了微博——本来是想看热搜的，但涌入评论和私信的消息，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李莉莉平时上微博也只是转发段子，关注发优惠券的博主，偶尔发几张风景照和对镜不露脸的自拍。注册年代久远，早前互关了一些熟的不熟的同学朋友。她觉得可能是这个原因吧，都想了一下午了，实在不愿再多想了，想也白想。
回家的路上，李莉莉一直在后座低头看手机，好悬没晕车。但总体来说还算比较冷静，似乎已经把无孔不入的网络消息和自己做出了割裂。
并且逻辑清晰地写了条微博，大意是说自己和胡宇桐并非男女朋友关系，之所以看起来产生了肢体冲突，是因为自己被骚扰在先，胡宇桐只是单纯地见义勇为，这些都是可以查监控的。文末不忘体面地感恩社会有温度、感谢他伸出援手，同时也希望公众不要对此过度解读。
李莉莉发完之后就没再看手机，她今天穿了件灰色开衫，内搭白色t恤。下车后迎着晚风，走在小区里。水泥路面早就龟裂，花坛里野草生长，月色打下来后，什么都很生动。
而在胡宇桐看完这条微博后，下一条消息接踵而至——事件女主角随即被一男生开车接走，并且车内举动亲密，还配了动图。文案跟联动了似的，大意都是勿cue，热心市民见义勇为而已，女生已有男友，吃瓜群众退散，关注作品即可。
胡宇桐就差掀桌子了，一股邪火蹭地到了头顶。经纪人有些尴尬，默默地把电脑收了回来，说这可不能赖我啊，我这边到现在连个方案还没出的来，没想到——话还没说完，胡宇桐起身就走，尽量克制把门摔得小声了一点。
李莉莉进单元门后先跺了一脚，昏黄的声控灯随之亮起来。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胡宇桐单穿了一件黑衬衫，刘海儿稍有些遮眼，面色不善地站在她面前。那在此之前呢，就这么杵在黑暗中吗？
李莉莉经此一役，还没想好开场白。胡宇桐却直接上前一步，揽着她的腰把人带到跟前，说，莉莉，对不起啊。
转瞬，声控灯已经熄灭。
李莉莉在黑暗里小声说，没什么，我就是说了我该说的。她感觉胡宇桐握上了她的腰，越来越用力，就这样把她攥在手里。她下意识就想往后退，但胡宇桐却揽得更紧，靠近后，能感觉出这人呼吸不稳。
窄窄一把，腰太细了。胡宇桐扶着她的腰侧，一路向上，针织布料轻薄，似能感受到一截截的脊椎，微突的肩胛，最后绕开柔软的发梢，停在了她的后颈。
胡宇桐低头，几乎是蹭着她的耳廓低声问，行不行，莉莉。
李莉莉腰上还有一只手，她胡乱一搭，握上了胡宇桐精壮的小臂，肌肉绷得很紧，好像还有青筋的跳动。李莉莉说，什么行不行。
胡宇桐心一横，直接低头亲在了她的嘴角，一触即离，前后加起来都没两秒钟。又问，这样的话，行不行。
四月好也不好，只知道过了四月，雷峰塔早已修好，白素贞和小青正在张小泉剪刀厂打工。摩登女性朱莉莉的前世如一头火凤凰，跳入火炉。对面炒河粉店老板新婚燕尔，听说已经产生爱的结晶......
柳条飞扬，宇宙茫茫。寄蜉蝣于天地，也看四季昼夜轮转更替。这个暗下去的寂静楼道此刻就好像无垠宇宙，李莉莉不知今夕何夕，忘了前因后果，只留一点残存的意志。
李莉莉说，你听说过吗，勇于向爱情低头的女性才是最摩登的女性。
胡宇桐还在她耳边说话，声音很轻，他说，我跟你低头就行，你不用低。李莉莉伸手推他，软绵绵的。她说，那样我就不摩登了。
胡宇桐把人钳制在怀里，衬衫布料很薄，两人胸膛都在起伏。有一处正紧紧地贴着他，随着呼吸，好像有种柔软的拨动。
左右逢源没意思，不如四两拨千斤。
胡宇桐侧头用干燥的嘴唇蹭过她的脸颊，又一次地亲在她的嘴角，对比刚才，稍作停留了片刻。他说，我这二十七年来的人生履历你都看了么。
李莉莉如实回答，说没有。胡宇桐一听，在会议室的那阵邪火又被点了起来，捏着她的下巴颏问为什么不看，随后又缓下语气说，莉莉，我跟你低头真的。你说咱俩不是男女朋友，说我是见义勇为都没毛病。反正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
李莉莉听了想笑，原来这也叫低头。胡宇桐放开她的下巴颏，故意低头贴着她看，还是留下了两道粉色的印痕。
搂在腰上的手再次收紧，胡宇桐直接含上了李莉莉的下嘴唇，像在啃噬，又不忍用力。胡宇桐握着李莉莉的后颈分开，眼睛早就适应黑暗了，开始认真地打量她。嘴唇殷红濡湿，微微地半张着，不敢抬头看人。
这时，李莉莉的手机开始在兜里震个没完。
胡宇桐刚想亲她，却被李莉莉环住了脖颈，仰头就往他面前凑，以火凤凰之势。随后，胡宇桐的舌尖抵上了她的虎牙，尖尖的，互相厮磨。胡宇桐一寸近似一寸，磨着她滑腻唇肉，李莉莉无处可躲，技不如人，被胡宇桐弄得舌根都发酸。
李莉莉抵着胡宇桐的肩，用尽全力估计也无法推开，这个动作只是在示意他停下。胡宇桐低头看着她抓着自己的肩头，小幅度地喘息，头发也有些乱了——于是他也方寸大乱，直接把人摁在贴满送水、送燃气、疏通下水道等小广告的楼道墙上。
胡宇桐的手顺着腰侧向下又停住，抬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背。他叹了口气，把头抵在李莉莉的肩窝说，莉莉，你真是要命。
李莉莉声调也稳不住了，乱颤着问，怎么还不够吗？
胡宇桐听她声音不对，抬头才发现李莉莉挂了一脸的泪，乱七八糟的。顿时慌了，双手捧着她的脸，问怎么了啊这是，别哭，哎你别哭莉莉。
夜深沉，四下始终无声，这时一辆车在楼前熄火，关车门的声音震亮了楼道里的感应灯。
李莉莉不适应似的垂下眼，胡宇桐还是捧着她的脸，说咱回家吧。接着用拇指轻轻地给李莉莉擦着眼泪，跟擦不完似的。灯光下，脸颊酡红，嘴唇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