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讨厌的勇气——阿德勒心理学
导语
阿德勒心理学最大的贡献在于用更加积极的世界观取代了弗洛伊德派消极的原因论,它致力于让人们相信,现状是可以改变的,人对自己的生活方式是可以选择的。 最近几年网络上兴起了对原生家庭的“讨伐”。这种对于精神创伤与心理问题成因的探讨必然是有其合理性的,但是正如阿德勒所指出的那样:我们如何患病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治病。
阿德勒给出的治疗方案的第一步是破:
- 摆脱各种各样的“人生谎言”或者说借口,即“如果我...就...”这样的假设
- 摆脱他人的看法,停止与他人进行比较
- 摆脱自我中心主义,认识到他人、世界没有义务满足自己的愿望
第二步是立。
- 建立起对他人的信赖、对自己的接纳
- 积极面对人生难题,主动采取行动
- 以自我进步代替与他人竞争
- 要活在当下,把握生命中的每时每刻,在过程而非终点中寻求意义
- 最为重要的——参与到共同体中,通过贡献自己的力量,感受到自己的价值
目的论:人是有选择、可改变的
从整体的世界观上,阿德勒心理学反对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认为后者过于关注原因论(例如原生家庭导致的心理创伤),而不能针对现状提出建设性的解决方案:
感冒原因是穿的少也好、淋雨也好,这都无所谓。问题是正在高烧这个事实,关键在于症状。如果是医生的话,就应该好好开药、打针,以专业性的处理来进行治疗。
同时,原因论还会让人丧失积极主动做出改变的勇气,变得接受现实、放弃努力:
如果过去决定一切而无法改变的话,那么活在今天的我们对人生也将会束手无策。结果会如何呢?那就可能会陷入对世界绝望、对人生厌弃的虚无主义或悲观之中。
作为与弗洛伊德原因论的反对,阿德勒提出了目的论的心理学方法论,强调人不是被过去所决定的,而是为一定目的而活。由于个人的行为均是出自一定的主观动机而选择的,因此个人可以决定或改变自己的行为。阿德勒甚至指出,看上去无意识的情绪,也是个人出于一定目的选择的,例如在人际交往中对人发脾气,实际上是因为“你感觉讲道理太麻烦,所以想用更加快捷的方式使对方屈服,作为相应的手段,你便捏造了愤怒这种感情”。
因此,阿德勒认为,生活方式是自己选择的结果,也是自己的责任。想要改变生活方式需要很大的勇气,而人们面对变化带来的不安往往会选择安于现状。
阿德勒心理学就是勇气心理学。你之所以不幸并不是因为过去或者环境,更不是因为能力不足。你只不过是缺乏“勇气”,可以说是缺乏“获得幸福的勇气”
那么,要做出怎样的改变才可以获得幸福呢?以及,如何才能拥有做出这些改变所需要的勇气呢?
如果......就好了?
在生活中,我们常常会懊恼过去做出的选择,并抱怨“如果...”那么自己的生活一定会不一样,会过的更好。这种并不罕见的心态在阿德勒看来,实际上是人们为了逃避失败所制造出的借口。
实际上,他是想通过不去比赛这一方式来保留一种“如果做的话我也可以”的可能性,即不愿出去被人评价,更不愿去面对因作品拙劣而落选的现实。他只想活在“如果有时间我也可以”之类的可能性中。
对于种种借口,阿德勒提出了一个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去做。
青年:梦也许会破灭啊!哲人:但那又怎样呢?应该去做——这一简单的课题摆在面前,但却不断扯出“不能做的理由”,你难道不认为这是一种很痛苦的生活方式吗?梦想着做小说家的他,正是自己把人生变得复杂。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追求自己所想要的东西必然会有失败的风险,从而导致比放弃理想更大的痛苦。对于这一问题,阿德勒又提出了如下观点:放弃竞争心态。
人生不是比赛:用自我进步代替竞争心理
首先,阿德勒指出:人的烦恼皆源自人际关系。
在阿德勒看来,追求优越性是人的天性,但一旦无法达成理想,人就会产生自卑感。无论是自卑感还是追求优越性,本身都不是病态,而是能够促进努力和成长的正向激励。但是,有一些人无法认识到“情况是可以通过努力改变的”,而根本没有向前迈进的勇气,他们什么都不做就断定自己不行或无法改变。这些人的自卑感转化为了自卑情结,即将自己的自卑感当做借口来逃避人生的课题,在日常生活中大肆宣扬“因为A所以才做不到B”。同时,阿德勒认为,自卑的另一面实际上就是自负,那些宣扬“因为A所以做不到B”的人实际上的言外之意是“只要没有A,我也会是成功的人”。
阿德勒将这些借口称为“人生谎言”,即面对交友、工作、爱这三大人生课题,将责任转嫁给别人或归咎于环境来予以回避。阿德勒认为,热衷于编织人生谎言的人并非客观上“不能”成功,而是主观上“不想”成功:
简单来说就是害怕向前迈进或是不想真正地努力。不愿为了改变自我而牺牲目前所享受的乐趣——比如玩乐或休闲时间。也就是拿不出改变生活方式的勇气,即使有些不满或不自由,也还是愿意维持现状。
健康的自卑感不是来自与别人比较,而是来自于与“理想的自己”比较,即不断向前迈进不是为了与他人竞争,而是为了在不断超越自我中实现价值。如果将人生视为比赛,那么人就无法摆脱人际关系带来的烦恼,甚至不知不觉将他人乃至于整个世界视为敌人。
因此,获得幸福的勇气,首先要求用自我进步的心态代替竞争心理。
放弃对他人认可的渴求
阿德勒认为,不想被人讨厌、迎合他人对人而言是自然的冲动与欲望,即康德所说的“倾向性”。然而,在阿德勒看来,一味顺从自然本性的生活只会让人成为本能与欲望的奴隶。他认为,人不应像石块自由落体一样任由本能牵引,真正的自由是一种把滚落下来的自己从下面向上推的态度。
阿德勒认为,自由就是不再寻求他人的认可,就是被人讨厌。
毫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不害怕被别人的讨厌、不追求别人的认可,如果不付出以上代价,那就无法贯彻自己的生活方式,也就是不能获得自由。
不畏惧被人讨厌而勇往直前,不随波逐流而激流勇进,这才是对人而言的自由。
那些饱受心理问题折磨的病人往往恰恰是那些“乖孩子”,正是因为过于在意满足家庭、学校等各方面的期待,他们无法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无法做真正的自己,最终导致幸福感的丧失。
但同时,这些“病人”有时并非被迫如此,他们之所以迎合别人的心态,是因为“按照别人的期待生活会比较轻松,因为那是把自己的人生托付给了别人,比如走在父母铺好的道路上。尽管会有各种不满,但只要还在轨道上就不会迷路。但是,如果要自己决定自己的道路,那就可能会迷路,甚至面临如何生存的难题”。
对于这种心态,阿德勒提出“分离课题”的观点,即人们必须认识到哪些问题是自己应该解决的、哪些是别人的事。具体而言,每个人对自己的生活方式负责,但别人如何评价自己则属于别人的课题,我们无法控制,也不应该干涉。只有认识到这一点,每个人才能自主、自立地对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并负起责任。
积极参与到共同体中
阿德勒认为,“拼命寻求认可”实际上是自我中心的表现。只关心自己的人往往认为自己处于世界中心,这样的人会想当然地将他人视为理应为自己服务的客体,在与他人接触时总想着“他为自己带来了什么”,而当这种期待落空时,他们便会大失所望,产生极大的屈辱甚至分开的感觉。事实上,不幸之源在于人际关系,幸福之源也在于人际关系,只有将对自己的执着(self interest)转化为对他人的关心/共同体感觉(social interest),个人才有可能获得归属感和幸福感。
阿德勒定义中的共同体不仅指学校、公司、家庭一类的小集体,也指国家、社会一类的大集体,甚至包括宇宙时空。阿德勒指出,在小集体中个人难免会受到排挤、打压,在这种时刻,人必须要认识到自己属于更大范围的共同体,才能保持一个稳定的归属感。
如果了解了世界之大,就会明白自己在学校中所受的苦不过是“杯中风暴”而已。只要跳出杯子,猛烈的风暴也会变成微风。
所谓积极参与,就是直面人生课题:不回避工作、交友、爱的人际关系问题,积极主动去行动,去思考自己能为别人带来什么,而不是别人为自己带来什么。
阿德勒认为,幸福即贡献感。人是在“我对共同体有益”或“我对他人有用”这种想法中体会到自己的价值,而这种贡献感并不以他人的评价为前提,而是自己在积极参与中自然产生的一种主观感受。
此外,要成为共同体的一份子,我们便需要建立他者信赖,即不附加任何条件的相信他人。尽管这种态度可能会让我们在生活中吃亏,但是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将他人视为伙伴,建立起更为良好的人际关系,从而收获幸福。
假设你把人际关系的基础建立在怀疑之上,生活中处处充满怀疑,那么对方也能够感受到你怀疑的目光,你认为这样还能建立起什么积极的关系吗?
接纳自我, 甘于平凡, 活在当下
首先,接纳自我并非是不切实际地自我安慰与盲目自大,而是诚实地接受做不到的自己,然后尽量朝着做到的方面去努力,即诚实地接受自己只有60分,并努力思考“如何才能接近100分”。要做到自我接纳,就需区分“可以改变的”与“不可以改变的”,并关注前者而非后者。
其次,阿德勒在书中劝解道:
为什么非要特别呢?这是因为无法接受普通的自己。所以,在特别优秀的梦想受挫后便转化为极端的特别差劲。但平凡和普通真的不好吗?有什么不好呢?实际上谁都是普通人,没有必要纠结于这一点。
阿德勒认为人生没有既定的意义,人生的意义是我们自己在过程中赋予的。他将人生比作没有目的地的旅行与跳舞,过程中的体验本身就是意义,而终点在何处并不重要,因为目的在旅途中、在舞步中就已经实现了。反之,如果将人生视为登山,那么在实现最终的目标之前的一切经历都变成了忍耐与准备,人就不能好好地享受生命中的每时每刻。阿德勒提出,那些成就了伟大事业的人恰恰是那些充分把握人生中每个刹那的人,但是否能取得成功,往往并非事先的规划。说到底,人生的偶然性决定了完美计划的不可能。
今天这一天就为此存在,而不是为遥远的考试而存在。
阿德勒承认,自由的人生需要指引,而他认为这颗“引导之星”正是他者贡献,即作为共同体中的一份子为他人贡献自己的力量。
总而言之,接纳自我,充分把握生命中的每时每刻,在过程中感受积极参与共同体带来的参与感,正是阿德勒所认为的幸福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