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组诗）

|文圭

（一） 一列停在站台的绿皮火车 像深夜阑珊街道边没关灯的橱窗 更像倒在石磨边的驴，疲惫不堪 铃声如鞭子一样重重落下 在骨架剧烈地抖动一下后 伴随铁块对撞迸发的沉闷的 像通项公式简洁明了的数列的声响 它拖动着瘦削笨重的身躯又出发了 在不见边际的黑暗里 一道惨白的孱弱的闪电伏地划过 （二） 微微泛绿的灯光促使单调 早已令人反胃地蔓延到 每一个隐秘角落 这是一条深夜里的战壕 混乱就是这里的秩序 横七竖八躺着的人 刚从战场上退下来 战争发生在本我的矛 与超我的盾之间 守方不出意料地溃败 某种东西如罗网 令空气、声音凝滞 而浑浊湿黏得密度剧增 众所周知 年迈的周公以及 修普诺斯高傲的孩子们 一般不会屈尊这样的环境 因此胜者意识到自己也并非胜者 他们无谓地伤害了对手 可惜他们不打算反省这个错误 （三） 绿皮火车像饺子皮 把五花八门的馅料紧紧包起 咬开它你才知道里头有什么 或许是北方田地里的大白菜 或许是南方河海里的小虾米 又或是天下随处可见的猪肉 它裹着许多漂流、相遇的食材 许多追寻、回归的味道 尝过后，你想起许多年前 母亲在厨房里解下老旧的围裙 说儿子你以后一定要学会做饭 忆起没几天前 女儿在餐桌前眼泪汪汪 问妈妈你几天后回来 憧憬几小时后 妻子在沙发上一把推开你 惊呼快去洗澡 （四） 绿色的铁索 在原野上山岭间隧道里飞驰 突然，“呜”的一声 有人说这声音尖锐 有人则坚称它嘶哑、幽咽 不管怎样，这一声划破夜空 我们看到 车尾虽还在送别星星 车头却已经迎来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