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重湘断狱 by 村口一蹲
诗曰：
世间屈事万千千，欲觅长梯问老天。
休怪老天公道少，生生世世宿因缘。
说这么几句，是为的拢一拢诸位的精神。今天我要说的这个故事，想一想也离现在不太远，大家使使劲也能想起来，话说这是在东汉灵帝时，四川益州有一个秀才，复姓司马，名貌，表字重湘。资性聪明，一目十行，能目识群羊，走马观碑。八岁就能纵笔成文，因此上本地的人都说这是个神童啊，在这就可惜了，得了给他送到京城吧，要是真能考上个一官半职，咱们不都跟着沾光么，俗话不是说，喝水不忘挖井人嘛。于是，就给他凑了路费送到了京城，谁知毕竟是年少不经世事，考试中出言不逊，冲突了试官，你想想这好的了么，把招生办的人骂了，还能考上啊，所以就收拾收拾回家去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回想当年真是鲁莽，因此十分后悔，从而更加谨慎要求自己，整天就在家读书，那也不去，什么事也不问。就这样过了些时日，这一年双亲去世，他便守灵六年，大家无不暗挑大指，说：真是孝子。乡里见此人为人孝顺又确实是有大才之人，推举他为孝廉，但官场毕竟有权有势之人，因此一直也没得高中，郁郁不得志。
在灵帝那个时候，卖官鬻爵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从上到下都是明码标价的，在政府的网站上都能下载到。你要想做到三公的位置，什么是三公，就是司马，司徒，司空，就相当于今天国务院总理这个级别，一千万两；做到九卿的位置，什么是九卿，就是相当于现在各部的部长，你掏五百万两。当时有个叫崔烈的人，路子很野，在上面有人，托了托关系，找了找熟人，最后找到了，太子老师的妈，这还了得么，他妈啊，这他妈还真是手眼通天，这崔烈总共给了五百两，就得了个司徒的位置。后来灵帝知道这事，后悔不已：亏了，他亏了，应该等再涨涨再卖啊！所以就那时候，整个政府里基本上都是富二代，家里出钱买个官，就当公务员了。可是这司马重湘家里哪来的钱啊，也不认识体制内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因此一直无人提携，这一晃就到了五十岁，空负一腔才学，还是最广大的人民群众的一份子,心中怏怏不平。一天借酒消愁，在酒至半酣之际，提笔写下了一篇流芳百世的美文：
守法朝朝忧闷
强梁夜夜欢歌
损人利己骑马骡
正直公平挨饿
修桥补路瞎眼
杀人放火儿多
我到西天问我佛
佛说
我也没辙
这才是：蛟龙未遇，潜水于鱼鳖之间；君子失时，拱手于小人之下。重湘写完又在幽暗的灯光下反复看过，心想：真乃千古奇文也。你们这帮人都盯着我的，这我要是那天做了阎罗王，我就把这世间不公之事都给它板正喽。想着想着，心情澎湃了起来，借着酒兴，把这诗稿点着，往天上一扔，朗声道：“老天，老天！你该去潘家园配副眼镜了。想我司马貌一生耿直，也算的大忠大孝之人，怎么就落得这般田地，我还给你说，这话就算到阎罗殿前，我还是这么说，怕的是孙子！”你想啊，亢奋总是短暂的，留下只是长夜漫漫。过了一会就觉得身子困倦，趴到桌子上就睡着了。
这时，狂风四起，只见七八个小鬼，青面獠牙，三尺多长，从桌底下钻出来，向重湘说道：“你这秀才，你有什么才学，这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连个大学也没考上，还在这叫什么叫？我们这都是标准化的考试，很科学的。再说了，就算你说你不适合现在的考试制度，你有才，有就有吧，又不是你一个人，组织上早晚会发现的嘛，你有问题可以按照正规的渠道向上反应阿，骂什么人啊。。。。”重湘说：“你们之前都是庙里的吧？唐僧是你们师傅吧？哪那么多废话。”众小鬼道：“行，小子，你不是想见阎罗王么，走吧那就，这就让你见见，看不吓疯你。”众鬼不由分说，一齐上前，码肩头，拢二膊，把重湘黑索子望他脖子上一套，抓着就走。要么还要说这重湘胆子大，也加着心里不愧，跟着就走。
话分两头。诸位要说了，怎么好端端的就来了这么一群小鬼，原来那重湘不是写了篇怨词么，之后不是在灯下给点了么，这可好了，真是无巧不成书，被夜游神给得着了，一看，这还得了，文革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有人敢贴大字报，拿着就报给了玉帝。玉帝仔细看了半天，略有所思说：“这写的。。。。。。什么意思？”大怒道：“咱先不说这个货有才与否，就说这个事，那你也不能谁有不平事就想着上访吧，关键是你别烧东西啊，这对空气好么，怎么营造绿色地球。。。。。”一旁的太白金星实在听不下去了，启奏道：“司马貌虽然出言无忌，但此人确实也是因为才高运背，抑郁不平，才说了这些话的，这也是情有可原。”玉帝道：“老头，话是这么说，我也不是觉得没道理，我要是觉得没道理，当时那几个小鬼那个是好惹得，早灭口了，还能留到现在。但是这货也些微狂妄了点，他想做阎罗，把世事更正，他这是要疯吧？别人不知道，你老头还不知道，这阎罗是好做的么？阴司案牍如山，这领导换了多少届了，那个不是累的吐血而亡，事太多了，就是不吃饭不睡觉也干不完。这两天我这还担心呢，我就怕现在这个小阎再抑郁了，那天给我装着遗书去卧轨了。他就有这么大本事？好事还得善人做，哪有凡人做神仙？”金星又奏道：“这事吧，您得这么想，这司马貌能口出大言，您就让他试试，这一来呢，体现咱们政务公开，表明一种开放的态度，这二来呢，让他也体会体会公务员都干啥呢，每天。别觉得就是抽烟，喝茶，看报纸，我们抽冷子也是干正经事的，这三来呢，让咱人也歇歇。他要是干好了，咱就表扬表扬，树个典型，号召全社会向该同志学习，这要是没干好嘛，就顶它个试图颠覆伟大的无产阶级政权。”玉帝准奏。这才差金星奉旨，到阴司森罗殿，命阎君把这个司马貌抓来，让他暂且工作半天，断断案子，若断得公明，来生注他极富极贵，以酬其今生抑郁之苦；倘若无才，把他打落地狱，永不得转人身。
这才有了重湘被勾到地府一节。重湘见了小鬼,全然无惧,跟着就来到森罗殿前，小鬼喝叫下跪。重湘问道：“你要疯阿，我脑血栓阿，见人就跪？上面坐的谁啊？”小鬼道：“真就该打你这个不开眼的，这位不就是阎罗天子。”重湘听说，心中大喜，叫道：“你别骗我，当我真没见过世面阿，我见过照片，他是假的，他都没有大胡子。。。。。阎老头，我司马貌早就想见你，胸中不平之气早想给你说到说道，今日在你的地盘，你做主。别看你们人多，有左右判官,又有千万鬼卒,牛头、马面，我司马貌只是个穷秀才，孑然一身，我还就豁出去了。。。。再说我看你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阎君道：“寡人为阴司之主，当然凡事皆依天道而行，你有何德能，便要代我之位？所更正者何事？”重湘道：“阎君，你说奉天行道，天道以爱人为心,以劝善惩恶为公。如今世人有悭吝的,偏他财积如山；有肯做好事的，偏他手中空乏；有刻薄害人的，偏他处富贵之位，得肆其恶；有忠厚肯扶持人的，偏他吃亏受辱，不遂其愿。作善者常被作恶者欺瞒，有才者反为无才者凌压。有冤无诉，有屈无伸，皆由你阎君判断不公之故。你看看我司马貌，一生苦志读书，力行孝悌，那一点不对，那一点有不到之处，就这那天我蹬了黑三轮，还被城管收了，我那说理去？似此颠倒贤愚,要你阎君何用？若让我司马貌坐于森罗殿上，怎得有此不平之事？”
阎君笑道：“这位同志，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你听我给你说说啊，现在就处在社会转型期，你说得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我们作为一个公民首先应该想想我们为社会做了什么贡献，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你才能活的时间长啊，要不然那天突然死于一场正常的车祸，你说呢？天道报应，或迟或早，若明若暗；或食报于前生，或留报于后代。假如富人悭吝，其富乃前生行苦所致；今生悭吝，不种福田，来生必受饿鬼之报矣。贫人亦由前生作孽，或横用非财，受享太过，以致今生穷苦；若随缘作善，来生依然丰衣足食。由此而推，刻薄者虽今生富贵，难免堕落；忠厚者虽暂时亏辱，定注显达。此乃一定之理。人见目前，天见久远。人不能测天，致汝等纷纭议论，皆由浅见薄识之故也。这么着吧，上边也有话，让你在我这位子上工作半天，若断得公明,还你来生之富贵；倘无才判问，永堕地狱，不得人身。”重湘道：“来吧，那就。爷爷我就是吓大的。”当下阎君在御座起身，说道：“来啊，先带他去隔壁洗浴中心洗个澡，回来给他换身衣裳，这哪像干活得样啊。”重湘洗漱已闭，入后殿，戴平天冠，穿蟒衣，束玉带，装扮出阎罗天子的样子，而且贴了大胡子，说要体现自己粗狂的一面。鬼卒打起升堂鼓，报道：“新阎君升殿！”善恶诸司，六曹法吏，判官小鬼，齐齐整整，分立两边。重湘手执玉简，昂然而出，升于法座。诸司吏卒，参拜已毕。重湘想道：“我仿佛上了这帮老东西的当了，这天下这么多人，就给我半天，我要是搞不出个名堂，还不被这些人玩死了。”心生顿生一计,便吩咐判官：“寡人奉帝旨管事，只六个时辰，你就取从前办过的案卷我看看，要是有天大疑难事情，累百年不决者，我先来几个这样的。”判官道：“这还不多了去了，汉初四宗文卷，至今三百五十余年，未曾断结，我给您拿来看看？“重湘道：“取卷上来我看。”判官捧卷呈上，重湘揭开看时：
一宗屈杀忠臣事。
原告：韩信、彭越、英布
被告：刘邦、吕氏。
一宗恩将仇报事。
原告：丁公。
被告：刘邦。
一宗专权夺位事。
原告：戚氏。
被告：吕氏。
一宗乘危逼命事。
原告：项羽。
被告：王翳、杨喜、夏广、吕马童、吕胜、杨武。
重湘览毕，呵呵大笑道：“这好啊，这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哎，你说我要是把这摆平了，我能红不？”随叫值日鬼吏，照单开四宗文卷原被告姓名，一齐唤到，挨次听审。
鬼吏禀道：“人犯已拘齐了，请爷发落。”重湘道：“带第一起上来。”判官高声叫道：“第一起犯人听点！”原、被共五名，逐一点过。
重湘先唤韩信上来，问道：“我说，你说说你之前跟着项羽，位不过郎中，言不听，计不从；以后遇到汉祖刘邦，筑坛拜将，捧毂推轮，后来又封三齐贤王，这官大的都快盖过天了。怎么就起谋叛之心了，你说人家能不杀你啊，你还来告他？”
韩信道：“阎君，你听我说。我受汉王筑坛拜将之恩，使尽心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与汉王定了三秦；又救汉皇于荥阳，虏魏王豹，破代兵，禽赵王歇；北定燕，东定齐，下七十余城；南败楚兵二十万，杀了名将龙且；九里山排下十面埋伏，杀尽楚兵；又遣六将，逼死项王于乌江渡口。造下十大功劳，指望子子孙孙世享富贵。谁知汉祖得了天下，不念前功，将某贬爵。吕后又与萧何定计,哄某长乐宫,不由分说，叫武士缚某斩之；诬以反叛，祸及某三族。某自思无罪，受此惨祸，今三百五十余年，我到处上访，没用阿，望阎君明断。”重湘道：“你既为元帅，有勇无谋，就没个军师商量帮助之人？让人说绑就绑了，怪谁？”韩信道：“曾有一个军师，姓蒯，名通，奈何有始无终，半途而去。”重湘叫鬼吏，快拘蒯通来审。
霎时间，蒯通唤到。重湘道：“韩信说你有始无终，半途而逃，不尽军师之职，是何道理？”蒯通道：“非我有始无终，是韩信不听忠言，以致于此。当初韩信破走了齐王田广，是我进表洛阳，与他讨个假王名号，以镇齐人之心。汉王骂道：‘胯下夫，楚尚未灭，便想王位！’这时张子房在背后，轻轻踩了汉皇一脚，附耳低言：‘用人之际，休得为小失大。’汉皇便改口道：‘大丈夫要就该要真的，要假的何用？’乃命封信为三齐王。你想想，这不就是将军么，我当时就看汉王有疑信之心，后来必定负信，劝他反汉,与楚连和,三分天下，以观其变。韩信道：‘筑坛拜将之时，曾设下大誓：汉不负信，信不负汉。今日我岂可失信于汉皇？’某反复陈说利害，只是不从,反怪某教唆谋叛。你想啊，这要是让你知道了，就是间谍罪啊，某就假装风魔，逃回田里。后来助汉灭楚，果有长乐宫之祸，悔之晚矣。”重湘问韩信道：“你当初不听蒯通之言，你怎么想的？”
韩信道：“有一算命先生许复，算我有七十二岁之寿，功名善终，所以不忍背汉。谁知夭亡，只有三十二岁。”重湘叫鬼吏，再拘许复来审问,道：“韩信只有三十二岁，你如何许他七十二岁？你做术士的，妄言祸福，只图哄人钱钞，不顾误人终身，可恨！”许复道：“阎君听禀：常言‘人有可延之寿，亦有可折之寿’，所以星家偏有寿命难定。韩信应该七十二岁，是据理推算。何期他杀机太深，亏损阴骘，以致短折。非某推算无准也。”重湘问道：“他那几处阴骘亏损？可一一说来。”
许复道：“当初韩信弃楚归汉时，迷踪失路，亏遇两个樵夫，指引他一条径路，住南郑而走。韩信恐楚王遣人来追，被樵夫走漏消息，拔剑回步，将两个樵夫都杀了。虽然樵夫不打紧，却是有恩之人。负恩忘义，折损青春一十年。萧何丞相三荐韩信，汉皇许其重权，筑了三丈高坛，教韩信上坐，汉皇手捧金印，拜为大将，韩信安然受之。臣受君拜，又折青春一十年。辩士郦生，说齐王田广降汉。田广听了，日日与郦生饮酒为乐。韩信乘其无备，袭击破之。田广只道郦生卖己，烹杀郦生。韩信得了大功劳，辜负了齐王降汉之意，掩夺了郦生下齐之功。夺他人之功绩，又折青春一十年。汉兵追项王于固陵，其时楚兵多，汉兵少，又项王有拔山举鼎之力，寡不敌众，弱不敌强。韩信九里山排下绝机阵，十面埋伏，杀尽楚兵百万，战将千员，逼得项王匹马单枪，逃至乌江口，自刎而亡。阴谋多杀伤天理，又折青春一十年。这不就是四十年没了么。”
韩信听罢无言可答。重湘问道：“韩信，你还有什么话说么？”韩信道：“当初是萧何荐某为将，后来又是萧何设计，哄某入长乐宫害命。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某心上至今不平。”重湘道：“罢了，把萧何唤上来。”
少顷，萧何上来，重湘问道：“萧何，你如何反复无常，又荐他，又害他？”萧何答道：“盐打哪咸的，醋打哪酸的，当然是有个缘故。当初韩信怀才未遇，汉皇缺少大将，两得其便。谁知汉皇心变，忌韩信了得。后因陈豨造反，御驾亲征，临行时，嘱付娘娘，用心防范。汉皇走后，娘娘有旨，宣某商议，说韩信谋反，欲行诛戮。某奏道：‘韩信是第一个功臣，怎能谋反，臣不敢奉命。’娘娘大怒道:‘卿与韩信敢是同谋么？你要是没办法杀了韩信,待圣驾回时，一同治罪。’其时某惧怕娘娘威令，只得画下计策，假说陈豨已破灭了，赚韩信入宫称贺,喝武士拿下斩了。某其实无害信之心。”重湘道：“韩信之死,看来都是刘邦之过。”
分付判官，将众人口词录出：“审得汉家天下，大半皆韩信之力；功高不赏，千古无此冤苦。转世报冤明矣。”立案且退一边。
再唤大梁王彭越听审：“你有何罪，吕氏杀你？”彭越道：“某有功无罪。高祖征讨边疆去了，吕后素性淫乱，问太监道：‘汉家臣子，谁人美貌？’太监奏道：‘只有陈平美貌。’娘娘道:‘陈平在那里？’太监道:‘随驾出征。’吕后道:‘还有谁?’太监道：‘大梁王彭越，英雄美貌。’吕后听说，即发密旨，宣大梁王入朝。某到金銮殿前，不见娘娘。太监道：‘娘娘有旨，宣入长信宫议机密事。’某进得宫时，宫门落锁。只见吕后降阶相迎，邀某入宫赐宴。三杯酒罢,吕后淫心顿起,某惧怕礼法，执意不从。吕后大怒，喝教铜锤乱下打死，煮肉作酱，枭首悬街，不许收葬。汉皇归来，只说某谋反，好不冤枉！”
吕后在傍听得，叫起屈来，哭告道：“阎君，休听彭越一面之词，世间只有男戏女，那有女戏男？那时妾唤彭越入宫议事，彭越见妾宫中富贵，就起调戏之心。臣戏君妻，理该处斩。”彭越道：“吕后在楚军中，惯与审食其私通。我彭越一生刚直，那有淫邪之念！”重湘道：“彭越所言是真，吕氏是假饰之词,不必多言。审得彭越,乃大功臣，正直不淫，忠节无比，来生仍作忠正之士，与韩信一同报仇。”存案。
再唤九江王英布听审。英布上前诉道：“某与韩信、彭越三人，同动一体。汉家江山，都是我三人挣下的，并无半点叛心。一日某在江边玩赏，忽传上使到来，吕娘娘懿旨，赐某肉酱一瓶。某谢恩已毕，正席尝之，觉其味美。偶吃出人指一个，心中疑惑，盘问来使，只推不知。某当时发怒，将来使拷打，说出真情，乃大梁王彭越之肉也。某闻言凄惨，便把手指插入喉中，向江中吐出肉来，变成小小螃蟹。至今江中有此一种，名为‘蟛蚏’，乃怨气所化。某其时无处泄怒，就把使臣给斩了。吕后知道，差人用宝剑、药酒、红罗三尺,取某首级回朝。某死的怨啊,望阎君明断。”重湘道：“三贤果是死得可怜，寡人做主，把汉家天下三分与你三人，各掌一国，报你生前汗马功劳，不许再言。”画招而去。
第一起人犯权时退下，唤第二起听审。第二起恩将仇报事原告：丁公。被告：刘邦。
丁公诉道：“某在战场上围住汉皇,汉皇许我平分天下,因此开放。谁料到立帝之后，反加杀害。某心中不甘，求阎爷作主。”
重湘道：“刘邦怎么说？”汉皇道：“丁公为项羽爱将，见仇不取，有背主之心，朕故诛之。为后人为臣不忠者之戒，非枉杀无辜也。”丁公辨道：“你说我不忠，那纪信在荥阳替死，是忠臣了，你却无一爵之赠，可见你忘恩无义。那项伯是项羽亲族，鸿门宴上，通同樊哙，拔剑救你，是第一个不忠于项氏，如何不加杀戮，反得赐姓封侯？还有个雍齿，也是项家爱将，你平日最怒者，后封为什方侯。偏与我做冤家，是何意故？”汉皇顿口无言。重湘道：“此事我已有处分了，可唤项伯、雍齿与丁公做一起，听候发落。暂且退下。”
再带第三起上来。第三起专权夺位事，原告：戚氏，被告：吕氏。
重湘道：“戚氏，那吕氏是正宫，你不过是宠妃，天下应该归于吕氏之子。你如何告他专权夺位，此何背理？”戚氏诉道：“昔日汉皇在睢水大战，被丁公、雍齿赶得无路可逃，单骑走到我戚家庄，吾父亲把他藏起来了。那时妾在房鼓瑟，汉皇听着声就过来了，见妾美貌，就动了非分之想，妾意不从。汉皇道：‘若如我意时，后来得了天下，将你所生之子立为太子。’扯下战袍一幅，给我写了个字句，奴家方才依允。后生一子，因名如意。汉皇原来也想传位如意，因满朝大臣都惧怕吕后,这事情就不好办了。没过多时汉皇驾崩,吕后自立己子，封如意为赵王，妾母子不敢争。谁知吕后心犹不足，哄妾母子入宫饮宴，将鸩酒赐与如意，如意九窍流血，登时身死。吕后假装喝醉了，装着不知道这事。妾心怀怨恨，又不敢啼哭，斜看了他一看。他说我一双凤眼，迷了汉皇，即叫宫娥，将金针刺瞎双眼。又将红铜熔水，灌入喉中，断妾四肢，抛于坑厕。妾母子何罪，枉受非刑？至今含冤未报，阎爷做主。”说罢，哀哀大哭。重湘道：“你不须伤情，我今天还你个公道，教你母子来生为后为君。”画招而去。
再唤第四起乘危逼命事，人犯到齐，唱名已毕，重湘问项羽道：“灭项兴刘，都是韩信，你如何不告他，反告六将？”
项羽道：“是我空有重瞳之目，不识英雄，以致韩信弃我而去，实难怪他。我兵败垓下，溃围逃命，遇了个田夫，问他左右两条路，那一条是大路？田夫回言：‘左边是大路。’某信其言，望左路而走，不期走了死路，被汉兵追及。那田夫乃汉将夏广，装成计策。某那时仗生平本事，杀透重围，来到乌江渡口，遇了故人吕马童，指望他念故旧之情，放我一路。他同着四将，逼我自刎，分裂支体，各去请功。以此心中不服。”
重湘点头道是：“就是说阿，这六将原无斗战之功，只是趁着项羽兵败力竭，逼之自刎，袭取封侯，太不讲江湖规矩了。来生当发六将，仍使项羽斩首，以报其怨。”立案退一边。
唤判官将册过来，一一与他判断明白：恩将恩报，仇将仇报，分毫不错。重湘口里发落，判官在傍用笔填注，何州、何县、何乡，姓甚名谁，几时生,几时死,细细开载。将人犯逐一唤过，发去投胎出世：“韩信，你尽忠报国，替汉家夺下大半江山，可惜衔冤而死。发你在樵乡曹嵩家托生，姓曹，名操，表字孟德。先为汉相，后为魏王，坐镇许都，享有汉家山河之半。那时威权盖世，任从你谋报前世之仇。当身不得称帝，明你无叛汉之心。子受汉禅，追尊你为武帝，偿十大功劳也。”
又唤过汉祖刘邦发落：“你来生仍投入汉家，立为献帝，一生被曹操欺侮，胆战魂惊，坐卧不安，度日如年。因前世君负其臣，来生臣欺其君以相报。”
唤吕后发落：“你在伏家投胎，后日仍做献帝之后，被曹操千磨百难，将红罗勒死宫中，以报长乐宫杀信之仇。”韩信问道：“萧何发落何处？”重湘道：“萧何有恩于你，又有怨于你。”
叫萧何发落：“你在杨家投胎，姓杨，名修，表字德祖。当初沛公入关之时，诸将争取金帛，偏你只取图籍，许你来生聪明盖世，悟性绝人，官为曹操主簿，大俸大禄，以报三荐之恩。不该参破曹操兵机,为操所杀。前生你哄韩信入长乐宫,来生偿其命也。”
又唤九江王英布上来：“发你在江东孙坚家投胎，姓孙，名权，表字仲谋。先为吴王，后为吴帝，坐镇江东，享一国之富贵。”
又唤彭越上来：“你是个正直之人，发你在涿郡楼桑村刘弘家为男，姓刘，名备，字玄德。千人称仁，万人称义。后为蜀帝，有蜀中之地，与曹操、孙权三分鼎足。曹氏灭汉，你续汉家之后，乃表汝之忠心也。”彭越道：“三分天下，是大乱之时。西蜀一隅之地，怎能敌得吴、魏？”重湘道：“我判几个人扶助你就是。”
乃唤蒯通上来：“你足智多谋，发你在南阳托生，复姓诸葛，名亮，表字孔明，号为卧龙。为刘备军师，共立江山。”
又唤许复上来：“你算韩信七十二岁之寿，只有三十二岁，虽然阴骘折损，也是命中该着的。如今发你在襄阳投胎，姓庞，名统，表字士元，号为凤雏，帮刘备取西川。注定三十二岁，死于落凤坡之下，与韩信同寿，以为算命不准之报。今后算命之人，胡言哄人，如此折寿，必然警醒了。”彭越道：“军师虽有，必须良将帮扶。”重湘道：“有了。”
唤过樊哙：“发你范阳涿州张家投胎，名飞，字翼德。”
又唤项羽上来：“发你在蒲州解良关家投胎，只改姓不改名，姓关,名羽,字云长。你二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与刘备桃园结义，共立基业。樊哙不该纵妻吕须帮助吕后为虐，妻罪坐夫。项羽不该杀害秦王子婴，火烧咸阳，二人都注定凶死。但樊哙生前忠勇，并无谄媚。项羽不杀太公，不污吕后，不于酒席上暗算人。有此三德，注定来生俱义勇刚直，死而为神。”
再唤纪信过来：“你前生尽忠刘家，未得享受一日富贵，发你来生在常山赵家出世，名云，表字子龙，为西蜀名将。当阳长坂百万军中救主，大显威名。寿年八十二，无病而终。”
又唤戚氏夫人：“发你在甘家出世，配刘备为正宫。吕氏当初慕彭王美貌，求淫不遂，又妒忌汉皇爱你，今断你与彭越为夫妇，使他妒不得也。赵王如意，仍与你为子，改名刘禅，小字阿斗。嗣位为后主，安享四十二年之富贵，以偿前世之苦。”
又唤丁公上来：“你去周家投胎，名瑜，字公瑾。发你孙权手下为将，被孔明气死，寿止三十五而卒。原你事项羽不了，来生事孙权亦不了也。”
再唤项伯、雍齿过来：“项伯背亲向疏，贪图富贵，雍齿受仇人之封爵，你两人皆项羽之罪人。发你来生一个改名颜良，一个改名文丑，皆为关羽所斩，以泄前世之恨。”项羽问道：“六将如何发落？”
重湘发六将于曹操部下，守把关隘。杨喜改名卞喜，王翳改名王植，夏广改名孔秀，吕胜改名韩福，杨武改名秦琪，吕马童改名蔡阳。关羽过五关，斩六将，以泄前生乌江逼命之恨。重湘判断明白已毕，众人无不心服。
重湘又问楚、汉争天下之时，有兵将屈死不甘者，怀才未尽者，有恩欲报、有怨欲伸者，一齐许他自诉，都发在三国时投胎出世。其刻薄害人，阴谋惨毒，负恩不报者，变作战马，与将帅骑坐。如此之类，不可细述。判官一一细注明白，不觉五更鸡叫。重湘退殿，卸了冠服，依旧是个秀才。将所断簿籍，送与阎罗王看了，阎罗王叹服，替他转呈上界，取旨定夺。
玉帝见了，赞道：“行阿，有点意思，三百余年没搞清的案子，亏他六个时辰断明，方见天地无私，真乃天下之奇才也。众人报冤之事，一一依拟。司马貌有经天纬地之才，今生屈抑不遇，来生宜赐王侯之位，改名不改姓，仍托生司马之家，名懿，表字仲达。一生出将入相，传位子孙，并吞三国，国号曰晋。曹操虽系韩信报冤，所断欺君弑后等事，不可为训。只怕后人不悟前因，学了歹样，就教司马懿欺凌曹氏子孙，一如曹操欺凌献帝故事，以警后人，劝他为善不为恶。”
那重湘在阴司与阎王作别，忽然番身，才知是南柯一梦。不久便瞑目而逝，想必是赶着投胎去了。
世间屈事万千千，欲觅长梯问老天。
休怪老天公道少，生生世世宿因缘。
说这么几句，是为的拢一拢诸位的精神。今天我要说的这个故事，想一想也离现在不太远，大家使使劲也能想起来，话说这是在东汉灵帝时，四川益州有一个秀才，复姓司马，名貌，表字重湘。资性聪明，一目十行，能目识群羊，走马观碑。八岁就能纵笔成文，因此上本地的人都说这是个神童啊，在这就可惜了，得了给他送到京城吧，要是真能考上个一官半职，咱们不都跟着沾光么，俗话不是说，喝水不忘挖井人嘛。于是，就给他凑了路费送到了京城，谁知毕竟是年少不经世事，考试中出言不逊，冲突了试官，你想想这好的了么，把招生办的人骂了，还能考上啊，所以就收拾收拾回家去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回想当年真是鲁莽，因此十分后悔，从而更加谨慎要求自己，整天就在家读书，那也不去，什么事也不问。就这样过了些时日，这一年双亲去世，他便守灵六年，大家无不暗挑大指，说：真是孝子。乡里见此人为人孝顺又确实是有大才之人，推举他为孝廉，但官场毕竟有权有势之人，因此一直也没得高中，郁郁不得志。
在灵帝那个时候，卖官鬻爵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从上到下都是明码标价的，在政府的网站上都能下载到。你要想做到三公的位置，什么是三公，就是司马，司徒，司空，就相当于今天国务院总理这个级别，一千万两；做到九卿的位置，什么是九卿，就是相当于现在各部的部长，你掏五百万两。当时有个叫崔烈的人，路子很野，在上面有人，托了托关系，找了找熟人，最后找到了，太子老师的妈，这还了得么，他妈啊，这他妈还真是手眼通天，这崔烈总共给了五百两，就得了个司徒的位置。后来灵帝知道这事，后悔不已：亏了，他亏了，应该等再涨涨再卖啊！所以就那时候，整个政府里基本上都是富二代，家里出钱买个官，就当公务员了。可是这司马重湘家里哪来的钱啊，也不认识体制内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因此一直无人提携，这一晃就到了五十岁，空负一腔才学，还是最广大的人民群众的一份子,心中怏怏不平。一天借酒消愁，在酒至半酣之际，提笔写下了一篇流芳百世的美文：
守法朝朝忧闷
强梁夜夜欢歌
损人利己骑马骡
正直公平挨饿
修桥补路瞎眼
杀人放火儿多
我到西天问我佛
佛说
我也没辙
这才是：蛟龙未遇，潜水于鱼鳖之间；君子失时，拱手于小人之下。重湘写完又在幽暗的灯光下反复看过，心想：真乃千古奇文也。你们这帮人都盯着我的，这我要是那天做了阎罗王，我就把这世间不公之事都给它板正喽。想着想着，心情澎湃了起来，借着酒兴，把这诗稿点着，往天上一扔，朗声道：“老天，老天！你该去潘家园配副眼镜了。想我司马貌一生耿直，也算的大忠大孝之人，怎么就落得这般田地，我还给你说，这话就算到阎罗殿前，我还是这么说，怕的是孙子！”你想啊，亢奋总是短暂的，留下只是长夜漫漫。过了一会就觉得身子困倦，趴到桌子上就睡着了。
这时，狂风四起，只见七八个小鬼，青面獠牙，三尺多长，从桌底下钻出来，向重湘说道：“你这秀才，你有什么才学，这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连个大学也没考上，还在这叫什么叫？我们这都是标准化的考试，很科学的。再说了，就算你说你不适合现在的考试制度，你有才，有就有吧，又不是你一个人，组织上早晚会发现的嘛，你有问题可以按照正规的渠道向上反应阿，骂什么人啊。。。。”重湘说：“你们之前都是庙里的吧？唐僧是你们师傅吧？哪那么多废话。”众小鬼道：“行，小子，你不是想见阎罗王么，走吧那就，这就让你见见，看不吓疯你。”众鬼不由分说，一齐上前，码肩头，拢二膊，把重湘黑索子望他脖子上一套，抓着就走。要么还要说这重湘胆子大，也加着心里不愧，跟着就走。
话分两头。诸位要说了，怎么好端端的就来了这么一群小鬼，原来那重湘不是写了篇怨词么，之后不是在灯下给点了么，这可好了，真是无巧不成书，被夜游神给得着了，一看，这还得了，文革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有人敢贴大字报，拿着就报给了玉帝。玉帝仔细看了半天，略有所思说：“这写的。。。。。。什么意思？”大怒道：“咱先不说这个货有才与否，就说这个事，那你也不能谁有不平事就想着上访吧，关键是你别烧东西啊，这对空气好么，怎么营造绿色地球。。。。。”一旁的太白金星实在听不下去了，启奏道：“司马貌虽然出言无忌，但此人确实也是因为才高运背，抑郁不平，才说了这些话的，这也是情有可原。”玉帝道：“老头，话是这么说，我也不是觉得没道理，我要是觉得没道理，当时那几个小鬼那个是好惹得，早灭口了，还能留到现在。但是这货也些微狂妄了点，他想做阎罗，把世事更正，他这是要疯吧？别人不知道，你老头还不知道，这阎罗是好做的么？阴司案牍如山，这领导换了多少届了，那个不是累的吐血而亡，事太多了，就是不吃饭不睡觉也干不完。这两天我这还担心呢，我就怕现在这个小阎再抑郁了，那天给我装着遗书去卧轨了。他就有这么大本事？好事还得善人做，哪有凡人做神仙？”金星又奏道：“这事吧，您得这么想，这司马貌能口出大言，您就让他试试，这一来呢，体现咱们政务公开，表明一种开放的态度，这二来呢，让他也体会体会公务员都干啥呢，每天。别觉得就是抽烟，喝茶，看报纸，我们抽冷子也是干正经事的，这三来呢，让咱人也歇歇。他要是干好了，咱就表扬表扬，树个典型，号召全社会向该同志学习，这要是没干好嘛，就顶它个试图颠覆伟大的无产阶级政权。”玉帝准奏。这才差金星奉旨，到阴司森罗殿，命阎君把这个司马貌抓来，让他暂且工作半天，断断案子，若断得公明，来生注他极富极贵，以酬其今生抑郁之苦；倘若无才，把他打落地狱，永不得转人身。
这才有了重湘被勾到地府一节。重湘见了小鬼,全然无惧,跟着就来到森罗殿前，小鬼喝叫下跪。重湘问道：“你要疯阿，我脑血栓阿，见人就跪？上面坐的谁啊？”小鬼道：“真就该打你这个不开眼的，这位不就是阎罗天子。”重湘听说，心中大喜，叫道：“你别骗我，当我真没见过世面阿，我见过照片，他是假的，他都没有大胡子。。。。。阎老头，我司马貌早就想见你，胸中不平之气早想给你说到说道，今日在你的地盘，你做主。别看你们人多，有左右判官,又有千万鬼卒,牛头、马面，我司马貌只是个穷秀才，孑然一身，我还就豁出去了。。。。再说我看你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阎君道：“寡人为阴司之主，当然凡事皆依天道而行，你有何德能，便要代我之位？所更正者何事？”重湘道：“阎君，你说奉天行道，天道以爱人为心,以劝善惩恶为公。如今世人有悭吝的,偏他财积如山；有肯做好事的，偏他手中空乏；有刻薄害人的，偏他处富贵之位，得肆其恶；有忠厚肯扶持人的，偏他吃亏受辱，不遂其愿。作善者常被作恶者欺瞒，有才者反为无才者凌压。有冤无诉，有屈无伸，皆由你阎君判断不公之故。你看看我司马貌，一生苦志读书，力行孝悌，那一点不对，那一点有不到之处，就这那天我蹬了黑三轮，还被城管收了，我那说理去？似此颠倒贤愚,要你阎君何用？若让我司马貌坐于森罗殿上，怎得有此不平之事？”
阎君笑道：“这位同志，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你听我给你说说啊，现在就处在社会转型期，你说得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我们作为一个公民首先应该想想我们为社会做了什么贡献，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你才能活的时间长啊，要不然那天突然死于一场正常的车祸，你说呢？天道报应，或迟或早，若明若暗；或食报于前生，或留报于后代。假如富人悭吝，其富乃前生行苦所致；今生悭吝，不种福田，来生必受饿鬼之报矣。贫人亦由前生作孽，或横用非财，受享太过，以致今生穷苦；若随缘作善，来生依然丰衣足食。由此而推，刻薄者虽今生富贵，难免堕落；忠厚者虽暂时亏辱，定注显达。此乃一定之理。人见目前，天见久远。人不能测天，致汝等纷纭议论，皆由浅见薄识之故也。这么着吧，上边也有话，让你在我这位子上工作半天，若断得公明,还你来生之富贵；倘无才判问，永堕地狱，不得人身。”重湘道：“来吧，那就。爷爷我就是吓大的。”当下阎君在御座起身，说道：“来啊，先带他去隔壁洗浴中心洗个澡，回来给他换身衣裳，这哪像干活得样啊。”重湘洗漱已闭，入后殿，戴平天冠，穿蟒衣，束玉带，装扮出阎罗天子的样子，而且贴了大胡子，说要体现自己粗狂的一面。鬼卒打起升堂鼓，报道：“新阎君升殿！”善恶诸司，六曹法吏，判官小鬼，齐齐整整，分立两边。重湘手执玉简，昂然而出，升于法座。诸司吏卒，参拜已毕。重湘想道：“我仿佛上了这帮老东西的当了，这天下这么多人，就给我半天，我要是搞不出个名堂，还不被这些人玩死了。”心生顿生一计,便吩咐判官：“寡人奉帝旨管事，只六个时辰，你就取从前办过的案卷我看看，要是有天大疑难事情，累百年不决者，我先来几个这样的。”判官道：“这还不多了去了，汉初四宗文卷，至今三百五十余年，未曾断结，我给您拿来看看？“重湘道：“取卷上来我看。”判官捧卷呈上，重湘揭开看时：
一宗屈杀忠臣事。
原告：韩信、彭越、英布
被告：刘邦、吕氏。
一宗恩将仇报事。
原告：丁公。
被告：刘邦。
一宗专权夺位事。
原告：戚氏。
被告：吕氏。
一宗乘危逼命事。
原告：项羽。
被告：王翳、杨喜、夏广、吕马童、吕胜、杨武。
重湘览毕，呵呵大笑道：“这好啊，这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哎，你说我要是把这摆平了，我能红不？”随叫值日鬼吏，照单开四宗文卷原被告姓名，一齐唤到，挨次听审。
鬼吏禀道：“人犯已拘齐了，请爷发落。”重湘道：“带第一起上来。”判官高声叫道：“第一起犯人听点！”原、被共五名，逐一点过。
重湘先唤韩信上来，问道：“我说，你说说你之前跟着项羽，位不过郎中，言不听，计不从；以后遇到汉祖刘邦，筑坛拜将，捧毂推轮，后来又封三齐贤王，这官大的都快盖过天了。怎么就起谋叛之心了，你说人家能不杀你啊，你还来告他？”
韩信道：“阎君，你听我说。我受汉王筑坛拜将之恩，使尽心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与汉王定了三秦；又救汉皇于荥阳，虏魏王豹，破代兵，禽赵王歇；北定燕，东定齐，下七十余城；南败楚兵二十万，杀了名将龙且；九里山排下十面埋伏，杀尽楚兵；又遣六将，逼死项王于乌江渡口。造下十大功劳，指望子子孙孙世享富贵。谁知汉祖得了天下，不念前功，将某贬爵。吕后又与萧何定计,哄某长乐宫,不由分说，叫武士缚某斩之；诬以反叛，祸及某三族。某自思无罪，受此惨祸，今三百五十余年，我到处上访，没用阿，望阎君明断。”重湘道：“你既为元帅，有勇无谋，就没个军师商量帮助之人？让人说绑就绑了，怪谁？”韩信道：“曾有一个军师，姓蒯，名通，奈何有始无终，半途而去。”重湘叫鬼吏，快拘蒯通来审。
霎时间，蒯通唤到。重湘道：“韩信说你有始无终，半途而逃，不尽军师之职，是何道理？”蒯通道：“非我有始无终，是韩信不听忠言，以致于此。当初韩信破走了齐王田广，是我进表洛阳，与他讨个假王名号，以镇齐人之心。汉王骂道：‘胯下夫，楚尚未灭，便想王位！’这时张子房在背后，轻轻踩了汉皇一脚，附耳低言：‘用人之际，休得为小失大。’汉皇便改口道：‘大丈夫要就该要真的，要假的何用？’乃命封信为三齐王。你想想，这不就是将军么，我当时就看汉王有疑信之心，后来必定负信，劝他反汉,与楚连和,三分天下，以观其变。韩信道：‘筑坛拜将之时，曾设下大誓：汉不负信，信不负汉。今日我岂可失信于汉皇？’某反复陈说利害，只是不从,反怪某教唆谋叛。你想啊，这要是让你知道了，就是间谍罪啊，某就假装风魔，逃回田里。后来助汉灭楚，果有长乐宫之祸，悔之晚矣。”重湘问韩信道：“你当初不听蒯通之言，你怎么想的？”
韩信道：“有一算命先生许复，算我有七十二岁之寿，功名善终，所以不忍背汉。谁知夭亡，只有三十二岁。”重湘叫鬼吏，再拘许复来审问,道：“韩信只有三十二岁，你如何许他七十二岁？你做术士的，妄言祸福，只图哄人钱钞，不顾误人终身，可恨！”许复道：“阎君听禀：常言‘人有可延之寿，亦有可折之寿’，所以星家偏有寿命难定。韩信应该七十二岁，是据理推算。何期他杀机太深，亏损阴骘，以致短折。非某推算无准也。”重湘问道：“他那几处阴骘亏损？可一一说来。”
许复道：“当初韩信弃楚归汉时，迷踪失路，亏遇两个樵夫，指引他一条径路，住南郑而走。韩信恐楚王遣人来追，被樵夫走漏消息，拔剑回步，将两个樵夫都杀了。虽然樵夫不打紧，却是有恩之人。负恩忘义，折损青春一十年。萧何丞相三荐韩信，汉皇许其重权，筑了三丈高坛，教韩信上坐，汉皇手捧金印，拜为大将，韩信安然受之。臣受君拜，又折青春一十年。辩士郦生，说齐王田广降汉。田广听了，日日与郦生饮酒为乐。韩信乘其无备，袭击破之。田广只道郦生卖己，烹杀郦生。韩信得了大功劳，辜负了齐王降汉之意，掩夺了郦生下齐之功。夺他人之功绩，又折青春一十年。汉兵追项王于固陵，其时楚兵多，汉兵少，又项王有拔山举鼎之力，寡不敌众，弱不敌强。韩信九里山排下绝机阵，十面埋伏，杀尽楚兵百万，战将千员，逼得项王匹马单枪，逃至乌江口，自刎而亡。阴谋多杀伤天理，又折青春一十年。这不就是四十年没了么。”
韩信听罢无言可答。重湘问道：“韩信，你还有什么话说么？”韩信道：“当初是萧何荐某为将，后来又是萧何设计，哄某入长乐宫害命。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某心上至今不平。”重湘道：“罢了，把萧何唤上来。”
少顷，萧何上来，重湘问道：“萧何，你如何反复无常，又荐他，又害他？”萧何答道：“盐打哪咸的，醋打哪酸的，当然是有个缘故。当初韩信怀才未遇，汉皇缺少大将，两得其便。谁知汉皇心变，忌韩信了得。后因陈豨造反，御驾亲征，临行时，嘱付娘娘，用心防范。汉皇走后，娘娘有旨，宣某商议，说韩信谋反，欲行诛戮。某奏道：‘韩信是第一个功臣，怎能谋反，臣不敢奉命。’娘娘大怒道:‘卿与韩信敢是同谋么？你要是没办法杀了韩信,待圣驾回时，一同治罪。’其时某惧怕娘娘威令，只得画下计策，假说陈豨已破灭了，赚韩信入宫称贺,喝武士拿下斩了。某其实无害信之心。”重湘道：“韩信之死,看来都是刘邦之过。”
分付判官，将众人口词录出：“审得汉家天下，大半皆韩信之力；功高不赏，千古无此冤苦。转世报冤明矣。”立案且退一边。
再唤大梁王彭越听审：“你有何罪，吕氏杀你？”彭越道：“某有功无罪。高祖征讨边疆去了，吕后素性淫乱，问太监道：‘汉家臣子，谁人美貌？’太监奏道：‘只有陈平美貌。’娘娘道:‘陈平在那里？’太监道:‘随驾出征。’吕后道:‘还有谁?’太监道：‘大梁王彭越，英雄美貌。’吕后听说，即发密旨，宣大梁王入朝。某到金銮殿前，不见娘娘。太监道：‘娘娘有旨，宣入长信宫议机密事。’某进得宫时，宫门落锁。只见吕后降阶相迎，邀某入宫赐宴。三杯酒罢,吕后淫心顿起,某惧怕礼法，执意不从。吕后大怒，喝教铜锤乱下打死，煮肉作酱，枭首悬街，不许收葬。汉皇归来，只说某谋反，好不冤枉！”
吕后在傍听得，叫起屈来，哭告道：“阎君，休听彭越一面之词，世间只有男戏女，那有女戏男？那时妾唤彭越入宫议事，彭越见妾宫中富贵，就起调戏之心。臣戏君妻，理该处斩。”彭越道：“吕后在楚军中，惯与审食其私通。我彭越一生刚直，那有淫邪之念！”重湘道：“彭越所言是真，吕氏是假饰之词,不必多言。审得彭越,乃大功臣，正直不淫，忠节无比，来生仍作忠正之士，与韩信一同报仇。”存案。
再唤九江王英布听审。英布上前诉道：“某与韩信、彭越三人，同动一体。汉家江山，都是我三人挣下的，并无半点叛心。一日某在江边玩赏，忽传上使到来，吕娘娘懿旨，赐某肉酱一瓶。某谢恩已毕，正席尝之，觉其味美。偶吃出人指一个，心中疑惑，盘问来使，只推不知。某当时发怒，将来使拷打，说出真情，乃大梁王彭越之肉也。某闻言凄惨，便把手指插入喉中，向江中吐出肉来，变成小小螃蟹。至今江中有此一种，名为‘蟛蚏’，乃怨气所化。某其时无处泄怒，就把使臣给斩了。吕后知道，差人用宝剑、药酒、红罗三尺,取某首级回朝。某死的怨啊,望阎君明断。”重湘道：“三贤果是死得可怜，寡人做主，把汉家天下三分与你三人，各掌一国，报你生前汗马功劳，不许再言。”画招而去。
第一起人犯权时退下，唤第二起听审。第二起恩将仇报事原告：丁公。被告：刘邦。
丁公诉道：“某在战场上围住汉皇,汉皇许我平分天下,因此开放。谁料到立帝之后，反加杀害。某心中不甘，求阎爷作主。”
重湘道：“刘邦怎么说？”汉皇道：“丁公为项羽爱将，见仇不取，有背主之心，朕故诛之。为后人为臣不忠者之戒，非枉杀无辜也。”丁公辨道：“你说我不忠，那纪信在荥阳替死，是忠臣了，你却无一爵之赠，可见你忘恩无义。那项伯是项羽亲族，鸿门宴上，通同樊哙，拔剑救你，是第一个不忠于项氏，如何不加杀戮，反得赐姓封侯？还有个雍齿，也是项家爱将，你平日最怒者，后封为什方侯。偏与我做冤家，是何意故？”汉皇顿口无言。重湘道：“此事我已有处分了，可唤项伯、雍齿与丁公做一起，听候发落。暂且退下。”
再带第三起上来。第三起专权夺位事，原告：戚氏，被告：吕氏。
重湘道：“戚氏，那吕氏是正宫，你不过是宠妃，天下应该归于吕氏之子。你如何告他专权夺位，此何背理？”戚氏诉道：“昔日汉皇在睢水大战，被丁公、雍齿赶得无路可逃，单骑走到我戚家庄，吾父亲把他藏起来了。那时妾在房鼓瑟，汉皇听着声就过来了，见妾美貌，就动了非分之想，妾意不从。汉皇道：‘若如我意时，后来得了天下，将你所生之子立为太子。’扯下战袍一幅，给我写了个字句，奴家方才依允。后生一子，因名如意。汉皇原来也想传位如意，因满朝大臣都惧怕吕后,这事情就不好办了。没过多时汉皇驾崩,吕后自立己子，封如意为赵王，妾母子不敢争。谁知吕后心犹不足，哄妾母子入宫饮宴，将鸩酒赐与如意，如意九窍流血，登时身死。吕后假装喝醉了，装着不知道这事。妾心怀怨恨，又不敢啼哭，斜看了他一看。他说我一双凤眼，迷了汉皇，即叫宫娥，将金针刺瞎双眼。又将红铜熔水，灌入喉中，断妾四肢，抛于坑厕。妾母子何罪，枉受非刑？至今含冤未报，阎爷做主。”说罢，哀哀大哭。重湘道：“你不须伤情，我今天还你个公道，教你母子来生为后为君。”画招而去。
再唤第四起乘危逼命事，人犯到齐，唱名已毕，重湘问项羽道：“灭项兴刘，都是韩信，你如何不告他，反告六将？”
项羽道：“是我空有重瞳之目，不识英雄，以致韩信弃我而去，实难怪他。我兵败垓下，溃围逃命，遇了个田夫，问他左右两条路，那一条是大路？田夫回言：‘左边是大路。’某信其言，望左路而走，不期走了死路，被汉兵追及。那田夫乃汉将夏广，装成计策。某那时仗生平本事，杀透重围，来到乌江渡口，遇了故人吕马童，指望他念故旧之情，放我一路。他同着四将，逼我自刎，分裂支体，各去请功。以此心中不服。”
重湘点头道是：“就是说阿，这六将原无斗战之功，只是趁着项羽兵败力竭，逼之自刎，袭取封侯，太不讲江湖规矩了。来生当发六将，仍使项羽斩首，以报其怨。”立案退一边。
唤判官将册过来，一一与他判断明白：恩将恩报，仇将仇报，分毫不错。重湘口里发落，判官在傍用笔填注，何州、何县、何乡，姓甚名谁，几时生,几时死,细细开载。将人犯逐一唤过，发去投胎出世：“韩信，你尽忠报国，替汉家夺下大半江山，可惜衔冤而死。发你在樵乡曹嵩家托生，姓曹，名操，表字孟德。先为汉相，后为魏王，坐镇许都，享有汉家山河之半。那时威权盖世，任从你谋报前世之仇。当身不得称帝，明你无叛汉之心。子受汉禅，追尊你为武帝，偿十大功劳也。”
又唤过汉祖刘邦发落：“你来生仍投入汉家，立为献帝，一生被曹操欺侮，胆战魂惊，坐卧不安，度日如年。因前世君负其臣，来生臣欺其君以相报。”
唤吕后发落：“你在伏家投胎，后日仍做献帝之后，被曹操千磨百难，将红罗勒死宫中，以报长乐宫杀信之仇。”韩信问道：“萧何发落何处？”重湘道：“萧何有恩于你，又有怨于你。”
叫萧何发落：“你在杨家投胎，姓杨，名修，表字德祖。当初沛公入关之时，诸将争取金帛，偏你只取图籍，许你来生聪明盖世，悟性绝人，官为曹操主簿，大俸大禄，以报三荐之恩。不该参破曹操兵机,为操所杀。前生你哄韩信入长乐宫,来生偿其命也。”
又唤九江王英布上来：“发你在江东孙坚家投胎，姓孙，名权，表字仲谋。先为吴王，后为吴帝，坐镇江东，享一国之富贵。”
又唤彭越上来：“你是个正直之人，发你在涿郡楼桑村刘弘家为男，姓刘，名备，字玄德。千人称仁，万人称义。后为蜀帝，有蜀中之地，与曹操、孙权三分鼎足。曹氏灭汉，你续汉家之后，乃表汝之忠心也。”彭越道：“三分天下，是大乱之时。西蜀一隅之地，怎能敌得吴、魏？”重湘道：“我判几个人扶助你就是。”
乃唤蒯通上来：“你足智多谋，发你在南阳托生，复姓诸葛，名亮，表字孔明，号为卧龙。为刘备军师，共立江山。”
又唤许复上来：“你算韩信七十二岁之寿，只有三十二岁，虽然阴骘折损，也是命中该着的。如今发你在襄阳投胎，姓庞，名统，表字士元，号为凤雏，帮刘备取西川。注定三十二岁，死于落凤坡之下，与韩信同寿，以为算命不准之报。今后算命之人，胡言哄人，如此折寿，必然警醒了。”彭越道：“军师虽有，必须良将帮扶。”重湘道：“有了。”
唤过樊哙：“发你范阳涿州张家投胎，名飞，字翼德。”
又唤项羽上来：“发你在蒲州解良关家投胎，只改姓不改名，姓关,名羽,字云长。你二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与刘备桃园结义，共立基业。樊哙不该纵妻吕须帮助吕后为虐，妻罪坐夫。项羽不该杀害秦王子婴，火烧咸阳，二人都注定凶死。但樊哙生前忠勇，并无谄媚。项羽不杀太公，不污吕后，不于酒席上暗算人。有此三德，注定来生俱义勇刚直，死而为神。”
再唤纪信过来：“你前生尽忠刘家，未得享受一日富贵，发你来生在常山赵家出世，名云，表字子龙，为西蜀名将。当阳长坂百万军中救主，大显威名。寿年八十二，无病而终。”
又唤戚氏夫人：“发你在甘家出世，配刘备为正宫。吕氏当初慕彭王美貌，求淫不遂，又妒忌汉皇爱你，今断你与彭越为夫妇，使他妒不得也。赵王如意，仍与你为子，改名刘禅，小字阿斗。嗣位为后主，安享四十二年之富贵，以偿前世之苦。”
又唤丁公上来：“你去周家投胎，名瑜，字公瑾。发你孙权手下为将，被孔明气死，寿止三十五而卒。原你事项羽不了，来生事孙权亦不了也。”
再唤项伯、雍齿过来：“项伯背亲向疏，贪图富贵，雍齿受仇人之封爵，你两人皆项羽之罪人。发你来生一个改名颜良，一个改名文丑，皆为关羽所斩，以泄前世之恨。”项羽问道：“六将如何发落？”
重湘发六将于曹操部下，守把关隘。杨喜改名卞喜，王翳改名王植，夏广改名孔秀，吕胜改名韩福，杨武改名秦琪，吕马童改名蔡阳。关羽过五关，斩六将，以泄前生乌江逼命之恨。重湘判断明白已毕，众人无不心服。
重湘又问楚、汉争天下之时，有兵将屈死不甘者，怀才未尽者，有恩欲报、有怨欲伸者，一齐许他自诉，都发在三国时投胎出世。其刻薄害人，阴谋惨毒，负恩不报者，变作战马，与将帅骑坐。如此之类，不可细述。判官一一细注明白，不觉五更鸡叫。重湘退殿，卸了冠服，依旧是个秀才。将所断簿籍，送与阎罗王看了，阎罗王叹服，替他转呈上界，取旨定夺。
玉帝见了，赞道：“行阿，有点意思，三百余年没搞清的案子，亏他六个时辰断明，方见天地无私，真乃天下之奇才也。众人报冤之事，一一依拟。司马貌有经天纬地之才，今生屈抑不遇，来生宜赐王侯之位，改名不改姓，仍托生司马之家，名懿，表字仲达。一生出将入相，传位子孙，并吞三国，国号曰晋。曹操虽系韩信报冤，所断欺君弑后等事，不可为训。只怕后人不悟前因，学了歹样，就教司马懿欺凌曹氏子孙，一如曹操欺凌献帝故事，以警后人，劝他为善不为恶。”
那重湘在阴司与阎王作别，忽然番身，才知是南柯一梦。不久便瞑目而逝，想必是赶着投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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