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与多年前沉迷的游戏重逢时
查看话题 >我的《母巢之战》
公司有次团建,去了一个轰趴馆。馆内放着一台那种商场里常见的街机模拟器,旁边是一排电脑,装着很多复古PC游戏。
我和同事先坐在街机模拟器上玩了会《战斧》,通关后又玩了《异形大战铁血战士》。因为可以不断续币,我们只是玩了个寂寞。

时间还早,有同事提议:不如我们来电脑这边联机打《星际1》吧!
我精神一振。

《星际争霸1》和资料片《母巢之战》,是我三十多年人生里,绝对的游戏之王。
我是个游戏手残党,操作上是个废人。但《星际争霸1》吸引我的,是它坚实的世界观设定。它让我即便总是在战场上被虐,却依然着迷它那残酷的代入感。

游戏里三个种族,俗称“虫族”、“神族”、“人族”。
虫族,血腥的侵略者。它们采取“脑虫操控一切,其余兵种只管冲”的绝对侵略主义。它们不在乎牺牲,虫海一来,寸草不生。它们的基地会腐蚀地面,所到之处都会变成只适合虫族生存的空间。它们的武器主要是自己的血肉,不停歇的杀戮是其生存之道。

神族,精神能量的守护者。它们的世界观带有宗教性,保卫母星不被异族占领,是神族出战的根由。每一位神族士兵,都有殉道式的悲壮。它们的战斗是圣战,精神引领身体,前仆后继。神族的重要武器,主要是各种魔法类侵扰和攻击,用神圣的能量驱动。

人族,是机会主义的代表,他们没有信仰,也没有什么脑虫控制族群,他们崇尚个体自由。他们有英雄主义,也有狡猾的背叛,三族中人族最不团结,各种分裂组织,一切皆为利益。他们有着强盛的机械文明,单兵种很难成事,作战讲究搭配。可以飞起来的人族建筑单位,还衍生了建筑搭配学。

光是这三族的基础设定,就太有戏了。喜欢用某个族群的人,性格上也都各有倾斜。
比如喜欢虫族的,绝对是主动出击的行动派;用神族的,是喜欢控制细节的保守派。而喜欢用人族的,都是运筹帷幄的机会党。
我刚接触《星际争霸1》时,早期爱用虫族,因为着急正面冲突,尽快进入战役阶段。
中期喜欢用神族,神族的防守力量很强,“菜花”能防守空中和地面。可以有时间让我后期发展科技树上的各种大范围魔法伤害兵种。
人族的随机应变,让它操作的战略最多元。我需要不停的强迫自己侦查敌方发展了什么兵种,然后不断调整战略。玩人族对我来说非常累心,不能像虫族闷头前期出小狗、飞龙,或干脆屯刺蛇。也不能像神族一样到处种菜花或快速出龙骑。所以人族的挑战性很大。
经常玩着玩着,我就顶不住了,开始暗搓搓输入show me the money,或干脆来个 power overwhelming 的逆天改命秘籍。

因为我是个手残党,所以前面我说的,如果你是个高玩可以忽略不计。
虽然哥们玩得一般,但我很爱看高手对决的录像。
很多竞技录像里,高手对决可以三个种族玩出各种花儿,每个族群的战术都可以变得很多元。
为了让大家更好感受一下什么叫巅峰对决,我特意找了个高清重置版的江南狗王F91对决暴君“解冻”的比赛录像。
怀念那时电视上的“游戏风云”频道,怀念最擅长插科打诨、顿顿要吃大盘鸡的游戏主播BBC、大师、阿龙……
在高玩们手上,虫族可以前期就改变科技树走向,虫海战术变成更复杂的兵种混战,污染群体技能的蝎子、对地攻击力蛮横的“螃蟹”,搭上几只钻地就无法近身的地刺,虫族可以让疯狂进攻亦步亦趋,稳扎稳打。
就算几只小狗,也能制造大麻烦。

神族则有着更阴狠的操作,一队极限流的圣堂武士可以凭借强硬的攻击力在早期大杀四方,一个隐身的黑暗圣堂则轻松屠尽敌方的采矿农民。
有时一台小小的飞机,都能让敌方抓狂。

《星际争霸1》的游戏魅力,就在于这种变化万千的战术。
三族在基础设定下,平衡性极佳。它对玩家的要求,不仅仅是《红色警戒》单一的“坦克一波流”就能解决的,而是需要不断地有战略思维,又需要迅速反应和增强手速——不夸张的说,《星际1》将“即时战略”四个字真正融会贯通在了每一个细节里。
而更让我迷恋的,是资料片《母巢之战》的单机任务剧情。
三族,都背负着各自原始设定下的桎梏。
人族因为机会主义,会对同类见死不救,甚至故意拉同类垫背。因为这种冷血无情,人族一位女兵,凯瑞甘,背叛人类族群,投身虫族怀抱。她被虫族寄生,又凭借不屈不挠的复仇意志,成为了同等于脑虫的阶级。她给虫族带来了自由意志,虫族铁板一块的体制随之崩塌,一位被人类抛弃的士兵,成为了代表虫群革命的刀锋女王。

而神族,因为保守的宗教日渐腐朽,产生了对宗教产生怀疑主义的叛教者。它们被压迫,被驱逐,但最后给神族保留火种并延续希望的,却是这些被流放的圣堂武士。它们更懂得低下高贵的头颅,去寻求合作,将牺牲变作另一种造神运动,激励整个族群自强。它们洞察到了宇宙的奥秘,探寻到了造物主,但它们也知道,创造和毁灭都是造物主的考验,既然一切都变得无法阻挡,那就让圣光笼罩一切。

人族就更复杂了,他们间接孕育且壮大了虫族,引火烧身之余,人类女兵又成为了虫族侵略人类的先锋。虫族的撕咬,加上神族不问苍生、只问母星的强悍,让人类在夹缝中求生存。集权政体之下冒出的诸多反抗组织,又让人类内战最频繁和最严重,这种混乱的现状,一方面让人类陷入泥潭,可以为了活命出卖任何人。一方面,也诞生了理想主义的革命家们。
人类一方面对着虫、神部队尖叫,一方面他们又打着兴奋剂,抽着香烟哼着摇滚乐奔上战场。

越是深入《星际争霸1》的世界,我越是对这款游戏充满敬畏。
这史诗般的宇宙战争,可塑性太强,导致网上有很多《星际1》的衍生小说。
我曾写过一个故事, 主角是一位普通的人族机枪兵,他与部队走散,没有医生随时补血,没有其他火力支援,就只能扛着枪满战场狗,躲着流弹,敌方一旦背对或受伤,又举起枪偷袭,获取物资。
故事最后,机枪兵闯入了一片隐秘的基地。里面是一片战争废墟,他看着被虫族啃食而死的神族,它旁边是被圣堂武士切成两半的刺蛇,人类的士兵更惨烈,他们被虫族附体自爆,基地建筑上黏着破碎的内脏。
机枪兵不想继续前进了,他就躺在这片废墟里,等待着。

他在等待什么呢?我没有在小说里给出答案。
当时写这篇小说时,我一直在听《星际1》的原声碟,虫族的主题曲诡谲、神族的主题曲神圣,而人族的主题曲,则时而紧张时而激昂,有时在某个乐章,会突然空灵起来。
我想,小说里那名机枪兵,就在这突然空灵的音乐里,躺在废墟里顿悟了自己的命运——战争胜利与否,都只是一个阶段罢了,征战永恒,个体和族群的对抗没有休止符。

那一晚在轰趴馆,我和同事猛击电脑上的《星际1》,却根本打不开。
老板过来看了看,捣鼓半天也只能看着《星际1》的图标叹气。
他最后建议我们不如玩画质更好的《星际争霸2》,它距离我们的时代更近一些。
几个同事兴高采烈的进入了《星际争霸2》,我意兴阑珊,起身尿遁。

我不是不喜欢《星际2》,只是觉得它终究只是在前作的基础上荡秋千。
我甚至会把《星际1》当做一件具有普世价值的艺术品去看待——它那种互相纠缠的族群关系,每个族群里的忠诚与背叛、统治与反抗,都有着恢弘的张力。
三族设定之外,那神秘的造物主种族,又牵扯出更庞大的宇宙。
让人动容的是,这宽阔的世界观里,一个小小的初始兵种,也可能创造奇迹。

接下来的人生里,我可能依旧是自己小说里那名人族机枪兵吧。
希望渺茫,前路黑暗,死亡如影随形。
身后,是奔涌的虫群、静默的圣堂骑士及狡猾的同类。
没有机会突围,即便冲出去,包围圈之外又是另一个战场。
怎么办?

硬着头皮,上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