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女侠1984》真会颠覆好莱坞的未来？
本文编译自THR专题报道，因篇幅较长，所以略有删减。原标题：2020's Big Plot Twist: How 'Wonder Woman 1984' Came to Upend Hollywood's Future
三周之前，华纳公司宣布了一项激进而全面的发行策略——当时公司的高管们被邀请到伯班克工作室共进午餐，几乎没人知道这次午餐会如此重要。其中，这次聚会的一个重要议题就是：华纳公司该如何处置在档期上拖延已久的电影《神奇女侠1984》。
华纳为这部超级英雄电影续集做营销活动已经有近一年时间了，盖尔·加朵就曾于巴西圣保罗举行的一场动漫大会上，在数十名模仿神奇女侠的演员前大步走过舞台。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导致全球多家影院关闭，这部电影已经是第五次公开宣布上映日期。
华纳公司的新任首席执行官Jason Kilar也出席了这次聚会，另外出席聚会的还有娱乐业务主席Ann Sarnoff、影业董事长Toby Emmerich、《神奇女侠1984》导演派蒂·杰金斯、主演盖尔·加朵和制片人查尔斯·罗文。当时大家都很沮丧。
“当我们看到新冠病例在秋季出现激增，以及病毒不可预测的现实时，我们很难做出计划。把它推向更远的地方对我们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Sarnoff说。
就在华纳公司应对疫情的不确定性时，其6个月前推出的流媒体服务HBO Max正在努力吸引新用户，而Kilar正负责这部分业务。
由于母公司AT&T（美国电话电报公司）试图证明2018年以850亿美元收购华纳的合理性，其内部的焦虑情绪正在蔓延。尽管今年该公司裁员逾1000人，但华纳的收购明显增加了其沉重的债务负担，而且这项收购对提高AT&T的股价几乎毫无帮助。
在采访中，华纳兄弟影业的高层分享了他们从电影公司雇佣的流行病学专家那里听到的消息——疫情很有可能会变得更糟，而圣诞节在影院大规模上映《神奇女侠1984》的计划似乎前景渺茫，至少在美国是这样。
所以华纳不得不采用了一种全新的混合发行策略——《神奇女侠1984》将在影院首映，并于圣诞节当天在HBO Max线上首映。
这是一种大胆的转变。12月3日，华纳兄弟宣布将在2021年的17部电影中实施这种混合发行计划，包括《自杀小队》《沙丘》等大片。此举令其商业合作伙伴措手不及，甚至引发了诉讼威胁。
华纳兄弟影业总裁托比·艾默里奇说：“当我们真正与医学专家讨论并认真研究这个问题时，我们发现，在未来一年里，新冠疫情将继续对电影发行业务产生切实的影响。所以我们制定了一个可靠的、为期一年的战略计划。”
虽然华纳的这个决定让整个好莱坞都为之震惊，但每家电影公司其实都在2020年做出了新冠疫情爆发之前从来没有过的选择——环球影业与影院所有者就达成了高额的付费视频点播协议，以缩小影院发行窗口期；迪士尼也开始在流媒体中投放《花木兰》《心灵奇旅》等大成本电影；索尼和派拉蒙也向流媒体销售《最幸福的季节》《美国之旅2》等原本打算在院线发行的大片。
正如一位资深影业高管所言，这个有着百年历史的行业，已经受到财力雄厚的科技公司的大面积冲击，现在它们面临的现实可能是“放弃”。今年，各大娱乐公司在削减成本方面已经裁员数千人，著名数据分析公司Ampere预测，未来五年全球娱乐行业将因新冠疫情而亏损1600亿美元。
环球影视娱乐集团董事长Donna Langley表示：“为了使电影盈利，很多电影公司都在尝试重组发行生态系统。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是推出多样化的投资组合方法。毫无疑问，我们在创新，也在保护我们的制片人。”
尽管电影公司都在展望未来，但现实是可怕的：2020年美国国内票房将很难达到23亿美元，这一数据将比2019年下降近80%，至少是40年来的最低水平（这还没有考虑通货膨胀）。“电影的长期未来取决于人们分享故事的愿望，中期的未来取决于发行放映体系和制片厂之间富有成效的合作。”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在给THR的声明中说。
而南加州大学研究电影经济学的教授Jason Squire则表示：“现在最严重的问题是连锁影院将会破产，这是自电影事业开始以来对观影方式的最大威胁。”
华纳公司这一声明的历史性种子是在大约10年前播下的，当时还在Hulu做首席执行官的Kilar发布了一份宣言，对那些雇佣他来运营流媒体业务的广播电视巨头进行了猛烈抨击。
他写道：“历史表明，在任者倾向于对抗现有的挑战，在此过程中，他们会失去对最重要客户的关注。”媒体观察人士质疑他是否被解雇。（事实上，他在两年后离开Hulu，因为他与Hulu的所有者，以及21世纪福克斯、迪士尼和NBC的关系都很紧张。）类似的信息最近出现在Kilar去年12月的备忘录中，他解释说，他想通过在影院和HBO Max上同时发行2021年华纳兄弟出品的所有电影，为影迷们“提供选择”。
作为一个职业经理人，Kilar在亚马逊初创时期曾是杰夫·贝索斯的高级副总裁，他被意外地选为华纳公司的掌门人，这家公司拥有HBO、CNN和华纳兄弟影业等子品牌。在Hulu——他以发表“每个像素都要汗流浃背”的口头禅而闻名——他自己就是一个会熬夜到深夜在Twitter上滚动查看客户反馈的人。
2016年，Kilar将失败的视频初创公司Vessel卖给了威瑞森电信。“他是一个了不起的经理人，对他来说，更困难的部分是如何与同事建立和谐的人际关系。作为一名领导者，你必须做一些事情，让人们理解这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并获得广泛的认同。所以说，他的领导能力还有待证明。”一位顶级广告公司的消息人士说。
在某种意义上，Kilar扮演着行业颠覆者的角色，这也让他成为推动华纳实现近98年历史上最重大战略转变的理想人选。
AT&T首席执行官John Stankey一直在关注Kilar，他曾在这家电信巨头的技术咨询委员会任职一段时间，后来他说服Kilar接任华纳传媒的首席执行官。到了2020年，该公司需要有人把HBO Max变成最重要的一个项目，它将与迪士尼+等竞争对手的产品相抗衡，并激励AT&T的客户留在这个电信巨头的生态系统中。“Kilar不是来交朋友的，他的工作是建立公司的未来。”LightShed Partners的媒体分析师Rich Greenfield说。
Kilar或许真的没有想要交朋友，从经纪人们电话中传出的咒骂声表明，他刚刚树敌不少。“这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而且出自一个并不真正了解娱乐运作历史、知识或经验的人之手，华纳现在成了莎士比亚的悲剧。”该顶级机构的消息人士如此表示。
Kilar在12月10日告诉《纽约时报》的Kara Swisher：“我们完全可以去别人没去过的地方。这可不是胆小的人该做的，好消息是，我们足够疯狂，足够不同寻常，即使我们是第一个迈出脚步的人，我们也会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感到满意。”
很少有一家公司这么快就被整个行业激怒了。华纳的首席导演诺兰就向THR发表了一份言辞激烈的声明：“我们行业中一些最伟大的电影人和最重要的电影明星，在他们以为自己在最伟大的电影制片厂工作的前一天晚上就上床睡觉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却在为最差的流媒体服务工作。”
华纳的其他电影制作人，包括巴里·詹金斯和丹尼斯·维伦纽瓦，也公开表达了他们对华纳的不满；导演协会致信Sarnoff，亦称此举“不可接受”，并要求召开会议；CAA主席Richard Lovett致信Kilar，称该交易违反了“信任和边界”；Endeavor执行董事长Patrick Whitesell向WME的代理商发出通知，称此举是“公然的自我交易”。
艾默里奇表示，他意识到了人们的愤怒，公司需要向合作者说明情况。“我们并不是说这就是我们未来的战略，这只是我们2021年的战略。随着电影业务在后疫情时代的发展，我们将在前进过程中学到很多东西。”
Sarnoff说工作室在与合作伙伴讨论之前就宣布了2021年的战略，因为他们担心消息会泄露出去。她说：“我希望我们能有更多的时间与合作伙伴和同事们进行交流，我们非常愿意为这部电影在HBO Max 上31天的发行时间支付一个合理的价格，我们认为他们会很高兴看到我们为成功推出这些电影付出了多少努力。”
分析人士Green field说：“人们以为每部电影好像都能赚钱，但实际上只是偶尔几部电影能赚很多钱。好莱坞正在创造一个系统，你可以投资更多的内容，因为你不用担心在每一部电影上都亏损。我认为那些抱怨的人并没有真正理解线上付费播放的影响力。这对创作者、制片厂和广告公司都有好处。”
华纳的合作伙伴仍对此持怀疑态度。此外，越来越多的人担心，流媒体的优先级应该是制作更多的电影，但这样造成财务上的压力，将使电影公司更难有理由花2亿多美元在一部电影上。
也就是说，像《神奇女侠1984》这样的大片会越来越少，而在与《神奇女侠1984》的团队谈判后，华纳已经为导演詹金斯和主演盖尔·加朵分别支付了1000多万美元的赔偿金。
与此同时，包括AMC影院和Cinemark影院在内的大型影院都发布了简短声明，它们称将被迫逐个考虑华纳的电影。内部人士表示，一些影院正在考虑将华纳电影的单票票价降至3 - 5美元，并希望保留75% - 80%的收入，这意味着电影公司几乎拿不到任何回报。在12月11日提交给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文件中，AMC将部分责任归咎于华纳兄弟的决定，并警告称，到2021年1月底，该公司的运营资金将告罄。
华纳究竟会为2021年的战略转变放弃多少潜在票房？Moffett Nathanson的一份报告估计会有12亿美元，但其竞争对手的高管和金融家认为这个数字要高得多。在华纳宣布其战略几天后，FDA批准了一种针对COVID-19的辉瑞疫苗，数百万剂疫苗开始在全国各地运输，尽管普通美国人可能要等到夏天才能获得这种疫苗。
“大多数人认为2021年下半年的放映会做得很好，也许不会创造票房纪录，但可能会重新开始盈利性的商业运营。””全国剧院业主协会主席John Fithian说。
IMAX首席执行官Rich Gelfond说：“这种一刀切的政策可能不是最好的办法。华纳试图想出一个策略应对新冠疫情，但他们设计的计划不是最优的，因为他们预判新冠疫情在明年年底前依然不会结束。”
他补充说：“该计划还可能严重影响2021年华纳兄弟电影公司的国际票房收入，因为把一部电影直接放在流媒体上，通常会导致盗版资源更早流出。这可能会影响票房销售，尤其是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地区，那里的票房已经出现了大幅度的复苏。”
如果这一招能为HBO Max吸引到大量新的用户，华纳或许可以证明自己的票房亏损是合理的。毕竟，华尔街已经向Netflix和迪士尼表明，它们愿意支持一个引人注目的流媒体项目，即使这意味着要花费数十亿美元的成本。今年5月，HBO Max以每月15美元的价格上线，在HBO现有约2600万订户的基础上免费升级，但头4个月仅拥有860万活跃用户。
一位资深金融家表示：“AT&T和Stankey非常希望HBO Max发挥作用，以至于做出这个决定的是那些不了解电影业的人。”他指出，华尔街似乎对华纳12月3日的声明无动于衷。AT&T的股价上涨了不到1%，收于29.23美元，这与该公司在12月10日公布其2021年流媒体内容计划后迪士尼股价近14%的飙升形成鲜明对比。
“我们在对外讲述故事方面做得不够好。”HBO Max负责人Andy Forssell在谈到流媒体早期的表现时说。他承认，该平台的推出与迪士尼+的推出相去甚远，迪士尼+在不到3个月的时间里就拥有了2900万付费用户（在短短13个月时间里就拥有近8700万付费用户）。
他说：“我们知道与分销商之间的一些条款是不现实的，我们不会同意。”他指的是HBO Max在Amazon Fire 或Roku平台推出时无法使用，将其切断了美国70%的网络电视市场。它们去年11月与亚马逊达成协议，目前仍在与Roku谈判。据称，该公司正在寻求从HBO Max即将推出的广告支持计划中分得一部分广告收入。Andy Forssell拒绝对谈判发表评论，但他相信两家公司会“想出办法”。
HBO Max最近开始出现起色，得益于新上映影片的推动，包括凯莉·库柯主演的原创迷你剧《空乘危机》使其9月底以来新增了400万活跃用户。虽然该平台的原创电影并不多，但罗伯特·泽米吉斯翻拍的由安妮·海瑟薇主演的《女巫》在10月22日上映后迅速成为该平台上的头号影片。
为HBO Max注入17部华纳出品的电影，有可能进一步推动该服务的发展，使HBO和HBO Max的用户总数在2025年达到7500万至9000万。正是因为这个原因，Kilar愿意在短期内惹恼不少好莱坞大佬。
有消息称，业界担心迪斯尼会步华纳兄弟的后尘，也在线上推出《黑寡妇》等系列电影。因为该公司利用其4个多小时的投资活动宣布，一系列新的系列影片将直接面向迪士尼+，同时有消息称，一些原本打算在大银幕上放映的中等投资电影现在将直接转向流媒体。
但在介绍的最后，迪士尼首席执行官Bob Chapek 表示，院线电影是迪士尼在非流行病时期的生命线。该公司2021年的所有宣发计划，包括《黑寡妇》和《丛林奇航》，都将坚持传统的发布行方式。“2019年，我们的票房收入为130亿美元，所以对我们来说，这得取决于消费者消费方式的转变。”Bob Chapek说。
环球影业与各大影院达成了自己的定制协议，在7月底宣布了其17天的PVOD窗口期。去年11月，派拉蒙将其1988年艾迪·墨菲喜剧的续集《美国之旅2》以1.25亿美元的价格卖给了亚马逊，派拉蒙董事长Jim Gianopulos说：“这种选择非常困难，但我们面临着一个现实，那就是我们有整整两年的电影要挤在大约半年的发行时间里，尤其是2021年的后半年。所以我们必须做出选择。”
在《最快乐的季节》中，索尼面临着如何在纽约和洛杉矶的影院都关闭的情况下发行一部节假日电影的问题，所以索尼把版权卖给了Hulu，同时保留了其他地方的院线版权。“在艰难的环境下，很难用成功这个词，但到目前为止，我们在调整方面还是很成功的。”索尼电影集团的主席Tom Rothman说。
换句话说，一旦新冠疫情危机缓解，人们又开始认真地去看电影，华纳就会发现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至少目前如此。
与此同时，好莱坞越来越愿意尝试，这为首次进入流媒体的科技巨头留下了一个机会。自今年3月以来，Netflix获得了5部电影的全球版权，包括《芝加哥七君子审判》。
继收购《美国之旅2》之后，亚马逊又推出了另一部派拉蒙电影《冷血悍将》，该片由迈克尔·B·乔丹主演。亚马逊工作室负责人Jennifer Salke表示：“我们希望影院业务依然蓬勃发展，但与此同时，如果电影公司决定转向，想让一部电影直接流媒体播放，我们希望成为第一个排队的人。”
就像其他制片厂老板一样，Jennifer Salke向感到焦灼的明星和创作者敞开了大门。她说：”很多人才都在寻找一个称为家的地方，以及与合作伙伴之间可以信任的关系。我很高兴能为大家提供这样一个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