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作 | 图南的梦
以忒修斯之船悖论为主题的一个小故事
教室
同学们都说，什么都阻止不了我“随堂睡觉”。确实，春天的暖阳，明亮的课堂，甚至讲台上这位公认是美女的讲师都不行。
“忒修斯之船，是最为古老的思想实验之一。古希腊人为了纪念史诗里的英雄忒修斯，一直维护他生前乘坐过的船只，用新材料替换船上朽坏的旧材料。”风老师的这个姓氏并不常见，但更少见的是她总是穿的那一袭落地的长裙。大家说，看她走路像是春风拂过。
“古希腊哲人突然想到这样一个问题：多年以后，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忒修斯之船，还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如果不是原来的船，那么在什么时候它不再是原来的船了？这是一个同一性悖论……”
“老陈！老陈！醒醒，陈图南！”老李外号“大脑门”，额头很宽。我们都不是追求“进步”的学生，多少谈得来。“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我想去西方转一转。”
“专业？我连为什么来这里都没想明白。大学，不是‘在明明德，在亲民’什么的，还能上吗？什么叫上大学？”我迷迷糊糊，只想胡乱掉几句书袋让老李闭嘴。
“李伯阳、陈图南，你们两个上课说话会影响其他同学睡觉！”我们常常忘记，风老师有音乐专业背景，耳音敏感。小声说话也会被发现。“李伯阳，能不能讲讲怎样理解同一性悖论？”
“同一性悖论。。。”老李开始东拉西扯，“会不会像是‘有’和‘无’的区别？或者是‘体’和‘用’的差异？一件东西既有材质，也有我们的使用目的。比方说车轮，马车的车轮有木头的辐条。辐条是实在的，是‘有’；辐条之间的空间，可以说是‘无’。辐条看得到摸得着，但是单独来看没有用处，不比柴禾有用。辐条‘们’组成的空间，才形成了车轮的作用。又好比陶土烧成容器。。。”
“很好。知识储备很棒！”风老师对老李不失鼓励，“先秦道家哲学，和我们要讲的悖论会形成很有趣的比较。但最好还是能多听听课程。好了，这堂课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老师，能不能听你讲讲学校的事情？”眼看下课在即，一个可恶的新生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我们很多新生还是很迷茫。专业的设置也让我们一头雾水。经过大类培养之后，我们只能选择音乐、雕塑和环境工程三个专业。为什么您会在三个专业都有授课呢？”
“这和我的过往经历有关。很多同学拐弯抹角，其实还是想听你们很小时候就知道的‘造人’的事情吧？”两个不得了的字眼，从这样一位美女老师口中说出，我终于不困了。但是后续的事情却超出了我的想象。
“不少作家写到过这件事儿。人们繁衍生息也离不开这样一个故事。他们有些人说，我当时也只是无聊和寂寞。”隐约听到几位同学的讪笑，但是我眼里只有风老师脸上圣洁的光芒。
“后来有位鲁迅先生写的很好：‘信手一拉，拔起一株从山上长到天边的紫藤，一房一房的刚开着大不可言的紫花，伊一挥，那藤便横搭在地面上，遍地散满了半紫半白的花瓣。’”
“正是这样的紫藤花，又沾了些先前抟土时的泥浆，我就这样挥动了起来”说着说着，风老师展开双臂，竟然就这样旋转了起来，长裙也跟着她翩翩起舞。
“我有时抡的轻些，有时重些。泥浆有时飘得很远，有时很近，落在地上‘就成了许多伊先前做过了一般的小东西’。”听到“轻、重、远、近”这四个字，我觉得风老师若有若无得看了我一眼。这四个字，好像也能解开一个困扰我许久的难题。
看到风老师长裙飘动时候展露出的蛇尾，我终于确定我在做一个荒诞不羁的梦。我叫陈抟，抟土造人的抟。有人叫我老祖、有人叫我处士，我不在乎。我只知道，在宋朝，没有人比我更懂睡觉和做梦。但即便是我，也是头一次梦到女娲。抟土造人、发明乐器，补天的女娲。
等等！老李！李伯阳！“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
“得见三清，弟子死而无憾。。。”
静室
“师父，您醒了？”阳光还暖、室内也算明亮，只是身边只剩下小徒弟德升。
“哈哈，一场大梦。德升，我睡了多久？”陈抟从卧榻上坐了起来。
“您见了官家回来，也不过就睡了几天。葛大人来了一趟，说官家要赠您一个‘希夷先生’。”
“这是说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我不敢说，但是纯阳先生跟您说得一样。”
“哈哈。洞宾来过了？腰上的小葫芦是他送你的？”
“嗯，他说也不是真金。这东西传不了家，也送不了人，只能做个纪念。不过师父，葛大人私下跟我说了几句。这次官家请您到开封，您又推辞，闹得动静这么大。不留下几段‘佳话’，不给官家把面子做足。恐怕官家不会那么容易让我们回山里。”
“哈哈，睡这一觉，我都想好了。你随便替我写几句客气话，说我送官家四个字——远、近、轻、重。”
“远者远招贤士，”
“近者近去佞臣，”
“轻者轻赋万民，”
“重者重。。。你再随便替我编一句吧。”
按：宋太宗太平兴国二年（977），（陈抟）应诏入阙，献济世安民之策“远近轻重”，即“远招贤士，近去佞臣，轻赋万民，重赏三军。”
《宋史·陈抟传》：关西逸人吕洞宾有剑术，百余岁而童颜，步履轻疾，顷刻数百里，世以为神仙。皆数来抟斋中，人咸异之。
档案室
《华夏先哲传说验证计划：项目No.901181》
计划总体目标：基于梦境链接，验证历史人物生平故事的真实性。
项目No.901181目标：验证宋代陈抟生平故事的真实性。
验收建议：梦境设置较为牵强，不能以此实验判断陈抟其人生平故事的真实性。在此前的庄周梦蝶实验中，测试对象已经隐约察觉了梦境中“他者”的存在，并留下了文献记录。类似实验引发蝴蝶效应、使时间悖论变为现实的可能性仍然存在，风险无法评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