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肉

前天冬至，老早就想着这天去超市买点饺子自己煮，醋和辣椒油都是齐的。事与愿违，好几门课的作业和结课汇报，越发连食堂的饭都没吃上。今晚结束一部分，只想好好休息，饺子也就不吃了。 要说冬至吃饺子，也是我本科学的。我家在陕南汉中，是不在意这些，大概除了中秋的月饼，一年四季，大小各节，要好就是吃肉。节日里碰到熟人，问候也是，今天过节，煮肉了没。应该是穷困惯了，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有肉就好。这里的肉，主要是猪肉。以前，每家人至少养一头猪，叫过年猪。猪是不会过年的，人拿猪过年。年前两个月，杀猪匠忙得不落屋，每天在外给人杀猪，得一顿饭，一撮猪毛，家里有猫的可以拿走猪胰，这东西不知为何人是不吃的。我家常年养猫，每年得一些猪胰，和甘草混着切烂，猫也分不出来，一起吃了，据说对猫好。 过年猪不单是要过年用，还是接下来一整年的猪肉来源。防腐是个问题。首先用盐抹一遍，然后挂在火笼上面。火笼是一个土坑，冬天烤火，浓烟弥漫，刚好把肉熏一熏。新鲜的柏树枝最容易产生大量浓烟，我妈喜欢去砍一些架在火堆上。这时候屋子里基本不能进人了，青烟从火堆里窜出来，弥散到整个屋子，又从屋顶的每一个砖缝瓦隙里慢慢散出来，最后在空气中稀释，再也看不到了。就这样，到了年底。猪肉的皮已经成了黄褐色，等开春火笼不再使用时，猪肉变得乌黑一块儿，就被称为腊肉。 这东西怎么吃呢，说起来也简单。肉的部分，热水加面粉使劲搓，水洗干净了，肉黑黄黑黄的，就可以了。皮的部分比较麻烦，须得把烧好的玉米棒子放到猪皮上，烫一会儿再用铁片轻轻一刮，烧的好，就会挂掉一层酥脆的黑粉，露出黄澄澄的猪皮，烧的不好，刮不动，还是黑的。倘若烧过头了，猪皮都烧烂了也不好处理。有的人家，猪脚年底不吃，等到第二年，梆硬一个圆柱，这只能伸到火炉里烧，很难清理，所以我家基本不留猪脚。这种肉，品相实在是不好。如果夏季潮湿，肉还会发霉。盐没放够，肉会长虫子。可以煮汤，肉熟了捞出来，汤里放萝卜，藕。但我觉得这汤实在是不好，最好还是白水煮肉，把水倒掉。这肉一般盐很重，煮熟后切一块放嘴里就吃。我最喜欢吃肉，每次直接切一大块吃。烟熏火燎的肉，最外面一层黑乎乎的，基本没有肉味儿。我虽然嫌弃，隔几天不吃，又馋得很。一年下来，也没少吃。除了过节，周末放学，改善生活也是吃腊肉。 我一度很讨厌腊肉，它们的味道实在不怎么好。但是我总能听到腊肉很好吃的说法，我挺疑惑的。直到我看到李子柒制作腊肉，柚子皮烤一烤，各种流程。我终于知道，正经的腊肉是这样的。我吃的是低配版腊肉，可是村子里所有的人家，都是这样做的，我外婆家也是这么做的，大部分人都在吃低配版腊肉。腊肉，在普通人家里，就是这样的。乌黑，看上去很脏。必须要清理很长时间，经过高温处理，才变成可以吃的食物。离开家好几年，一直吃食堂，偶尔下趟馆子。感受最深刻的就是饮食习惯的差异，越发能体会到家的味道，不是一句矫情的话，是真的。我在食堂吃着没有肉味的瘦肉，想念家里的腊肉，咸，油很足，能解馋。 冬至，可以没有饺子，我想吃一大碗肉和一大碗土豆丝，切细一点，炒的时候只需要放油盐和醋，冬天没有青椒，可以掐几片大蒜的叶子。不需要那些山珍海味，简单的就很好，我们不需要很多复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