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专访 | Bonny
“ 放弃博士学位、投身当代艺术:“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人生””

在成为世界顶尖科学家的道路上,她毅然放弃了旁人眼中的“大好前程”,转投艺术的怀抱,她就是新锐街头涂鸦艺术家Bonny Guo(NYSomeTimes)。今天,山水共和就带你走近这位艺术家,去了解她不同寻常的艺术道路。

山水共和 x Bonny Q&A
Q:来简单介绍一下你自己~
大家都叫我Bonny,因为我的中文名非常女生,跟我的人和作品非常不搭。
小时候上学老师点名,到我的时候老师一看名字是个女孩子,然后再看一眼人觉得是个男孩子,老师就会很困惑。

我小的时候是那种好好学生乖乖的念书,然后去美国读博士。但是我以前觉得自己好像被推着走一样,没有选择,也没有很热爱自己做的事情。
后来出国之后,发现可能一些文化观念的不同的原因,我发现其实人都是有选择的,你可以选择自己走的路。
人就活一辈子,所以我就辍学quit掉了,去读了艺术学院,做我想做的事情。
Q:在做涂鸦艺术前,你的专业是什么?
化学工程与工业生物工程,是往科学家的道路奔的。但是我觉得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我就会变成一个每天碌碌无为、早打卡晚打卡上下班、很无聊的一个人。
因为我的同学也是做科研,他们因为对科研的热情,让他们除了基本的吃喝拉撒之外,所有的精力和专注力都在科研上,这是他们能做出真的为人类做大贡献的原因。

像我,是那种下了班然后去找好吃的去哪玩一玩的这种心态,是没有办法在这个领域走到很精尖的,只能做到一般的一个level,所以我觉得做的东西我又没有很喜欢,然后也做不好,我就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Q:做艺术相比你之前做科研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我有想过,其实大家都有一个误解,觉得做科研好难,都觉得我现在做艺术是不是感觉选了一条更容易的路,其实我觉得不是容不容易的问题,而是自我表达的一种需求。

我以前一直在想,做科研是什么,看起来好像是说你发现了什么,你就是把科研的领域往前推进,使让人的未知的领域更多一些。但实际上,你可以想象,你是在一个黑暗的森林里,你只是去摸一个东西,你摸到了你就知道它是长这个样子,但是实际上无论你摸不摸它都已经存在,并且就是这个样子,只是你摸到了之后,人类知道它是长这个样子,而不是说你塑造了一个这样的东西出来。
对于需要自我表达的我,觉得其实人类生活在世界上就是需要留下一些痕迹给这个世界,你活一辈子除了你个人的体验,能留下的就是这种痕迹。

所以以前的壁画开始就是一种自我表达,你要把你心里的东西,观念也好任何东西也好,你希望传达出去,你希望留下来。这种创造和自我表达的需求是我所向往的,所以说我喜欢做艺术。
这也是为什么我做公共艺术,我很热爱公共艺术,因为我觉得相对于画廊来说,公共艺术可以有更大的受众群体。

Q:最近创作的love and science系列作品是在表达什么?
我画的一个IP是有三个胸部,算是公共艺术,实际上这个IP起源于我对DNA的crispr技术的一个思考。

有一个比较偏的小众的设计的方向叫speculative design,它是从今天想未来,今天是一个固定的点,你想未来它有非常多的可能性,像一个个大框子似的,它们有不同的大小。你从现在看未来的话,其实有很多可能性, speculative design有意思就是因为你可以任意去想象未来,让它按你想象的发展,而不是说最有可能实现的去发展。
很多的未来理论,按几率它有机会但是很可能无法实现,你明明知道不太可能实现,但是没有关系,只要你就是这么去想,它就是有可能的。

现在crispr这个技术已经可以改变人的基因,我就想既然能改变基因,那就是想到未来发展的可能性——有一天我想多长个胳膊我就打一针,我想多长个腿,多长个脑袋,我想变个性别,我想长高、变胖、变瘦,就是我打一针都可以解决的。
于是我就想到怎么样通过一个视觉化的东西来体现这样的技术和理念,既然大家对人的注意力最多的部位是胸,那我就画了三个胸,希望通过我的作品让公众对于技术与科技的可能性展开更深度的探讨。

因为我自己以前做过科研,所以科研工作者的朋友很多,我知道做科研的人其实非常天真单纯,他做这个东西的时候,他单纯就是想做技术,想要迫使科技的界限再进步一点,想要做一些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情,他没有想到这个技术出来之后有可能带来什么后果,所以说有些所谓的科学就是走偏了。
有些技术我觉得既有好处也有坏处,这也是为什么有些规章制度在管控这些技术的方向,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但是我希望做技术的这些科学家也可以多想一下,东西做出来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普通人也可以想科技能给我们带来的影响,和我们怎么去应对待应用科技。因为这个技术(crispr)如果可以达到,变成我想看的那种未来的话,人与人之间社会关系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我回国之后发现很少人讲diversity,其实在国外,多样性也是一个特别火的词,因为我之前在旧金山就发现,包括整个社会其实都在强调一种多样性的美,多样性存在的必要。
但是在回国之后,我发现很多人对那种网红脸很痴迷,对于那种标准化的美给予定义,其实这是商业社会资本主义通过资本堆积出来的一种所谓的商业审美。
我作品中的人画的比较丰腴,其实有点反现在的审美趋势,是希望大家能够做自己,自信就好。因为在我之前做街头绘画的过程中,就有不止一个人过来跟我说,她生出来有三个乳头,然后她们都会做手术,包括我们以前听过的第6个手指之类的故事,他们都会去掉,因为他们觉得“不正常”。

但是我觉得那不是疾病,不影响你生活的话,我觉得那种多样性是一种美,你并不需要为了适应大众的统一的审美标准,就一定要那样。我个人觉得只要你自信开心,你就有在散发着一种很美的气场。
Q:个人的过往经验尤其是科研背景,如何融入到创作中?
我希望能讲出更多科学元素背后的故事,所以作品里画了很多化学分子以及科学的一些数学公式。

这个系列是从疫情出现时开始的,因为当时在家,我爸说看你们做艺术的人也做不了什么社会贡献。我就突然有了一种无力感,于是就开始默默地找回了以前的一些科学类的教材,在想我们作为艺术工作者文化工作者,我们能做什么,起码当时是让我那种无力感能减弱一些。
我希望降低艺术审美的门槛,因为大家总觉得艺术和科学高高在上,我们也不需要理解。但是我希望通过我做的东西把门槛降低,让感兴趣的人觉得这个作品不会一看就不理解,完全没有兴趣。

我希望给他们一点点兴趣,像一个饵一样,让他们去探索更多,了解更多——科学的东西也可以很有意思,也可以很亲民,日常生活中存在的所有的东西,它都是跟科学相关的。
所以我希望大家可以更多地培养对科学一些兴趣也好,热爱也好。
Q:你有特别喜欢的艺术家吗?
肯定是Keith Haring。
我最开始没有接触艺术行业的时候,跟朋友去MOMA(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在国内没有看过的展示真正原作的大型艺术展上,到处都是一些看不懂的大师作品。
走到了波普艺术区,看到了像Keith Haring,Andy Warhol的作品,让我觉得这个是我感兴趣、我会再去看的作品。他们的作品解释了我的一个误区:国内的艺术教育里,你必须得通过多年的技术练习,你才可以去做艺术。

现在我觉得,只要你能把你的信息和你快乐的状态传递给别人,那就是一个简单的很直观的对艺术的感受。
Q:你心目中有没有一个特别理想的艺术创作状态?
理想的艺术创作状态,就是有一些一起创作的朋友,在一个大的工作室里,大家不用担心画卖不卖得出去,大家可以共同创作。
因为我个人比较喜欢跟人沟通,我觉得跟人沟通相对来讲更容易给我一些想法和灵感,我会从别人的交流中吸取很多想法,所以我不是那种可以一直闷头一个人在画室里的人。

所以我觉得创作真的需要沟通,艺术家本身自己创作很容易偏,走进一个瓶颈,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所以我觉得大家需要沟通,多谈一谈作品。而且可能大家平时遇到的人,谈作品都是谈好的比较多,没有人真的是critique,我的意思真的是批评而不是评论,我觉得你批评得越狠,越强烈的反馈,反而我会更受益更多。
Q:你接下来会创作什么题材,有什么想尝试的新主题吗?
我应该会想做更多的不同的媒介的东西,包括装置,包括影像。

我也在考虑怎么样让艺术和科学更有机结合,但是我又不想很简单,现在一些新技术跟艺术结合,对我来讲其实那不是做艺术,没有意义。
我觉得艺术本身它并不是一个最终的呈现,而是整个理念,需要有精神文化输出。这方面我需要更扎实的、更多的去想去做。我觉得可能装置和影像相对平面来讲,因为平面还是有些局限,装置影像相对来讲能提供更大的空间去结合这些东西。

不得不说,由于本身的经历,Bonny的确具有非常强烈的自我意识以及表达欲,并通过艺术的方式作为出口,想让更多人愿意主动接近科学,接近艺术。
如果你想通过她的视觉语言,领悟到更多她对科学的思考,可以前往近期的“牡丹园快闪艺术群展”,看到她的更多作品。PS展览限时开启,仅开放至2021年1月5日哦!


采访/整理:Ruibo @ORITOPIA
image © Bonny(NYSome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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