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郁症,我的2020
这一年里,我死过1次,被无抽搐电击治疗9次。幸运的是,至少,我还在,还有爱我的家人和朋友。
2020年9月,我被确诊为双相情感障碍,俗称躁郁症。于是,我终于明白,那个折磨了我8年的,好似存在却又不存在的、模模糊糊的东西,它的学名叫双相情感障碍。它是一种病,得治;它不叫多愁善感、不叫“想不开”。
跟抑郁症相似的,当它变得严重的时候,你就会愈发无法拒绝死亡的诱惑。有的人只是想,或者计划,但没有付诸行动;我的情况是,没有任何计划,但付诸行动了。2020年2月的某一天,我很随意地拎着睡衣腰带走进卫生间,很随意地把腰带搭在暖气片的横梁上再打了个结,然后很随意地把头伸了进去。我看着对面镜子中的自己,脸色涨紫呼吸困难,却没有半点儿疼痛的感觉;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是真的,并不觉得难受。所幸,老公在家,听得卫生间里有 声音(估计是我失去意识后,肌体抽搐的自然反应吧),把我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那个时候,我还一直以为自己得了抑郁症。从2月份开始,我开始了每周一次的心理咨询。不得不说,心理咨询确实帮助我缓解了很多抑郁的症状。我以为,我好了。于是重返职场,恢复到多年来习惯性的拼命节奏中去。(当然,心理咨询还是在坚持做)
有多拼命呢?大概从早上8点到夜里12点,我可以几乎不停地工作,打电话、开会、做Deck、培训…… 后来,我才从医生那里了解到,这种亢奋的状态就是双相情感障碍里面,与抑郁相对的另一面——亢奋、躁狂。
5月,老公开始发觉我的状态不对。亢奋是亢奋,但是亢奋状态一转头就马上变成了低落。他花了好长时间,才说服我辞掉工作,专心调整状态。
于是,6月底我辞掉了工作,8月自驾去内蒙逛了一大圈。看起来,我又开始变得阳光了;看起来,我很快就可以恢复了,或许很快,我就可以变得正常人一样,再去工作、去挣钱。
我对自己说,“不会更差了,最黑暗的时段已经过去,加油!加油!”
然而,这个病最可笑的地方就是,永远不要预期你已经“触底”。
当时间进入9月,我又开始对死亡幻想、渴求。我尝试割手腕。但是,这一次,会觉得疼。我又试了几次,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儿。有两个“我”在激烈的斗争。我感到,那个主张好好活下去的,就快要坚持不住了。大概是,一直以来的心理咨询起了点儿作用;跟2月份那一次不同,这次,我主动向家人寻求了帮助。
我被送到了北京安定医院。医生还责备我老公,送来的太晚。其实,这个真的怪不得我的家人,这种病,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恐怕大多数人听都没听过。
10月刚出院的时候,我心里是有点儿愤愤不平的。为什么呢?想不通啊!为啥就我得了这个毛病呢?凭什么我就得要从此忍受各种药物副作用!我买了好多书,从入门科普看到诊疗指南。
其实,这个病,大部分是遗传的。就是说,同样的压力,别人被压了,可能没事儿;你被压了,就“犯病了”。
我算是病友中,吃的药相对简单的,只有碳酸锂和富马酸奎留平(奥沙西泮吃了一个多月就停了)。但是副作用包括严重的便秘(如果不药物干涉,大概一个星期便一次)、心悸、血糖波动增大(我之前就有血糖高的毛病)、甲状腺功能减退、混乱的月经。这些已经算是病友中比较轻的了,医生说不需要调的,就是可以继续忍的意思。其他病友据说,还有增肥一下胖20斤的、严重的心悸、视力减退等等啦。
11月算是出院后,我过的相对愉悦的一段时间了。但是,12月就又开始了状态的波动。就是说,情绪极度高涨和极度低落交替出现的情况频次增多了。于是,医生就又要给我调药的剂量。
可以说,我就此沦落成了药物的奴隶,戒不掉离不开。不过,如果积极点说,2020年这一整年的折腾,让我接受了自己得病的现实。我不要再去装作正常人了,因为,我确实做不到。那就做个踏踏实实的“病人”,学着跟药物和副作用和平共处。
说到底,有爱我的家人,有全力支持和接纳我的爱人,又有什么理由轻言放弃呢?
再见吧,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