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零
无论如何,我们都无法假装「旧的一年」就这样过去了。我太害怕,有些事情就这样草率地成为历史然后再也不去触碰它。
跨年的晚上和james说,如果要我像往年一样写下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无论是社会变动还是个人命运,在此前以往任何时候我都未体验过如此充沛扎实的体验。从学生到找工作,准备工作,从疯狂dating到遇到james, 和家人对矛盾总和的彻底摊牌,在伦敦的朋友们逐渐离场,隔离到解封再到隔离,因为发生的事太多,超过语言想要表达的范畴,在当下感受着经历的涵养但是却总疲于表达(总是要想,到底怎样才能剔除掉不含网络语言的,学术语言的,单纯的表达)。偶尔走过熟悉的车站,想起半年多前在这里送别朋友,又回去帮她做最后的清理,锁门,到咖啡馆喝隔离前的最后一杯拿铁,恍如隔世。
那时仅仅是十个月前。我想象着,挨到夏天就好了。夏天可以回到正常生活,可以喝汽水,穿不一样的衣服,出门。但事实证明,三月份的我还是太过天真。朋友说着疫情之后再回英国,我说好。彼此心里却又都知道也许这就是这一年最后一次见面了。我送别了一个又一个朋友。和她们一起聊天,吃饭,或者帮她们收拾东西,搬家。实在不能不说这是一种强烈的末世感,不止一次开玩笑说,自己就像49年时傻傻选择留在大陆的人。哪怕当下就知道版图在剧烈地变化,每个人都在在岔道上奔赴着自己的命运,未知仍然笼罩着一切。
很难说清从毕业到找到工作这几个月是怎么度过的。朋友散场的孤独,和家里冷战,陷入在疫情里找工的困顿,全仰仗james给我陪伴,每次和家里打完电话之后安慰我,帮我proofread所有cover letter简历,细致耐心地和我面对所有一切困难。有很多时候觉得在这里找工太难,快放弃了,也许这段关系在一月份回国就会永远结束吧。成年人必须要学会不断调整自己的期望,合理地期待才不会伤害自己,但整个不允许自己抱着期待生活的过程就是一场漫长的自我阉割。每一天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浪费掉一分一秒在一起的时间。我仿佛已经可以预料到多年以后我们走上各自的路途,回顾当年有这么一段在乱糟糟东伦敦相互扶持的时光,大概是电影一样的情节。直到找到工作后,才长舒一口气。james说,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过夏天哎。我想,天啊,竟然可以一起过夏天。可以抱着期待生活,简直是这一年剧烈不确定性生活之下最奢侈的奢侈品。
想起七月份date过的phd投行男,很难想象一个亚逼也是一个在投行工作的人。每天加班到很累回家之后看黑泽明折磨自己。我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生活的可能性,鼓励我勇敢地选择工作,然后努力保持一些品质不被磨灭,这是一个人有意思的地方,也是还有生气的地方。希望这一年的自己可以努力成为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