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寒风吹彻

12月2日
寒风凌厉。忆及童年破纸当窗,一扇玻璃窗是很多年都未能实现的愿望。
12月3日
某天晚上做梦,梦见同事告诉我说某套大房两千万可以拿下,我当时差点就吓醒了——“1万都没有”,我说。
“我可以给你借,8年后还我就好。”
12月5日
星期六。早起上班,路上人车甚少,寒风凌凌,我边走边看完老师转发的关于旁若无人斋的新闻,突然觉得这样寒风刮过脸面的南方城市有了一点金城的味道。看他们对成员的采访,我想我对老师本身的情感太多,反倒不好拿出来讲。
12月12日
我有一个长生不老的梦想,希望它实现在妈妈的身上。母亲即将入院做胆结石手术,愿她平安。
12月16日
有同事发喜糖,两位长辈同事点名呼唤——我们想吃你的!我不爱吃喜糖里那些花生加之戒糖,所以把礼盒送给旁边我的师父,她高兴地说“等你的喜糖哦~”
哪儿跟哪儿啊!
晚上从驿站取完快递出来,一只高大的金毛晃着耳朵扑过来,出于本能,我想抱抱它,但还是装作害怕的样子躲开了。
12月17日
拆开了《湘行散记》,想起当初去凤凰时,恍兮惚兮总以为自己走在恩施的街上。不知这种熟悉的感觉是来自作品,还是来自湘西与鄂西相近的山水。那时因为怠惰,也因为排斥,没有去拜访作者故居。因为存了一点私心,不希望想起他时,他被囿于屋宇,希望他一直是想象中那个漂在沱江上的浪子。
第一篇《戴水獭皮帽子的朋友》,印象深刻的是这个朋友清晨冒雪来送“我”。我也很喜欢——如果在离开的时候,岸上有人喊你的名字。
当然,他以二十五岁已亲近过四十左右女人净白的胸脯来撒野自傲,原本并无不可,但只要一想到如果有这么一个女子,二十五岁已亲近过四十余男子的胸脯,人们会做何反应,便不觉平常了。
第二篇《桃源与沅州》:因为《桃花源记》的缘故,桃源总罩着一层文人的梦。这篇文章借桃源之名,破的正是桃源之梦。住在桃源的妓女无分老幼,三元五元一块八毛地维持生计,病重了便抬到空船上等死。江上的舵手水手倘或水中淹死,也不过几百纸钱便清算干净。青年学生请愿而至示众、喂鱼。妓女与水手在混乱、未知中各取所需互相慰藉。沿江上行六十里,有二十部机器日夜加工鸦片......
这是桃源吗?这便是桃源。
12月18日
早起出门,天上铺开一整片乌云,裂开的一道一道口子里放出明亮的晨光,那是天空的掌纹。
跑完步正闲着,因妻子二胎正在休产假的同事送来猪脚姜,办公室于是沸腾了。一哄而上,先是猪脚鸡脚,次而鸡蛋、鹌鹑蛋,再次是姜,很快盘子便光了。我感叹:
“真没想到,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吃到他家的猪脚姜了。”
“为什么还没吃到你的呢!”旁边正啃着猪脚、经常吐槽相亲经历的美女笑说。
家里下雪了。虽不知有无可能成行,但还是挺期待一起回乡。辞职期间回过家的他,说要和我一起回家过年。我高兴的是,林间踏雪,也可以不是一个人了。况且疫情期间,免去许多走亲戚的过场。
12月19日
下班时在小区里遇见一只奶喵,正在店门口发财树下嬉闹。不抱希望地唤了一声,它竟撒开四蹄小跑过来,我蹲下身去摸它肉乎乎的肚子,又轻又暖,小家伙从容地走进裙摆,避风去了,剩一条尾巴翘在外面忘了收。
晚上梦见自己的猫累了就变成一张纸睡下,醒来又是一条好猫。可那条狸花猫,在梦里躺下后一直都是一张纸。
12月20日
中午出去打球,空旷的场地,冷风瑟瑟。两人意兴阑珊之际,跑来一位小男孩观战,锲而不舍地用没有规则的规则给我们计分。赢者的上限从10分升至15,再升至21,我运气不错,总是占着上风,
“这位小叔叔要加油啊!”捡起落地的球递给我,孩子说。
“叔叔?”他一边挥拍一边问。
“哦不,小哥哥。”男孩抱着栏杆转了一圈,改了口。
“哥哥你要加油啊,这个女的要赢了!”
“女的?你怎么称呼他的?该怎么称呼我呀?”
“小姐姐!”
12月21日
父母为母亲的病有些龃龉——这是在和母亲、姐姐的视频聊天里,姐姐偶然提到的。母亲腿痛,大约吃了不少药,加之治疗费等等,大概父亲已经开始酝酿脸色给她看。不知第多少次,五脏六腑重又变成棉花,自暴自弃地脱力。“叹息肠内热”,叹息复叹息。正因如此,我对母亲有更多的疼惜。父亲始终觉得我们姐妹更粘母亲,其中因由,不知他今生会否明白。
冬至,他提前下班。
备完课我感叹自己比学生认真。
“你是拿钱,他们是交钱,当然不一样。”他说。
“就应该让他们用自己的零花钱交学费,这样他们才会在意。”
“不,他们会和你讨价还价——可不可以既不学习也不交钱!”
夜里梦见了母亲,在茫茫雪原上,我们都会飞,大约抱着对辽阔自由的梦,我顺着雪原滑翔了很久,回头母亲却再也找不到了。
12月23日
去报了到,竟然晕地铁。打车回家洗头,再回单位值班。晚上回家却打不开客厅门了。
无事可做,只好把心思都用来窝在厨房里煮粥。想着我们拥有最大厨房的这一年,恰好也是我们忙到一周只能做一顿饭的一年。房东找来开锁匠,200大洋就交代了,一晚上值班费还不够补。
开锁的是个老头,一边打开工具包一边用半土半普的口音说:
“我开锁很厉害的!”随即掏出小手电筒打开,用牙齿咬住,动作麻利地开动了。
房东在一旁闲话,问:
“你们单位打疫苗了没有?”
“还没。”
“我弟妹他们单位已经在登记信息了哦......幸好是今天找我,明天我就出去旅游了。”
我仿佛看到一片绿油油的韭菜。
在房东带来开锁师傅之前,我们通过邻居家到了两家公用的阳台,两人拿紧闭的门毫无办法,只好坐在板凳上拆快递自娱。所以他们来时,我俩就在一堆纸箱泡沫中研究泡脚药包和那款令人失望的牙线。
12月24日
下午随队陪“甲方”体检,中午没有午休就出发了。晚上临时顶包值班,云里雾里,恍兮惚兮。【嗯,单方面觉得学生是我的甲方。因为求他们学习他们不听;希望他们成熟稳重也是泡影。】
晚饭时去班里转了转,转身回办公室,一个学生跟在后面叫我,据说喊了一路,我只听见两声,大概是累得晕头转向了吧。转过身去,她举着一串糖葫芦,伸出另一只手,对我说:
“老师,这是我、DDD、MMM、XXX......一起送你的平安夜礼物!”每念一个名字,就放倒一根手指。
“哈哈哈,所以你们是每人送了一颗是吗?”假模假样点了点数。
“老师,虽然它不是苹果,但胜似苹果。”她笑。
“谢谢你们!”
12月25日
昨天温度回升,所以轻易地脱掉了外套,又脱掉了秋裤。晚上果然嗓子痛起来。一早赖了个短暂的床,爬起来去医院验血常规,拿了药往回走,其实就两站路路程,但实在不想走路。突然想到很久没有坐过公交车,想要坐公交车回去,上了车竟然已经不知道如何扫码了。总共就坐一站,等我试探着请教司机如何扫码并且学会扫码支付成功之后,就要下车了。
12月27日
临时有个艳阳天,洗完头去逛植物园,茶花仍旧开出岁末的郑重,我们站在水边,看倒影在水中的落羽杉已经不是春天的融融绿意了。但水波反射,静静地在楼台顶上荡漾。巨大的阴影仍然穿过树林落在草地上,这座园子已有将近百年,都有些什么样的人走过呢。
昨晚梦见老师来参加我的订婚仪式,逡巡许久,都是芬芳桃李热情围绕他,我们没什么机会搭言。送别时仍旧很多朋友追着去河边,岸上冰冻三尺,我甚至很难在人群中看清老师的脸。踩着冰棱子登上船,立在舱门边候他上来,他身边难得安静,我走过去低声对他说:
“好感谢您能来。”
“这么多人,你是最高兴的。”
好在,好在他是明白我的。我因此像得了奖赏一样醒过来了。
12月30日
母亲今天做手术,术后有点疼。姐姐说,贫困户不能用止痛泵,只能等医生开止痛药,或者打止痛针。但医生已经下班了,要等明天。晚上我值班,风很大,树叶灰尘飘飞,建筑也在怒号,但月亮却很圆很亮,我希望母亲的余生也像今晚的月亮一样圆满,光明。
后记:在忙碌中不知不觉就到了年末,没有再写岁末总结,一来是没时间。每天因为“甲方”的事情焦头烂额;二来也希望换个不同的写法。但时间显然是最好的条理和线索,所以还在摇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