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湖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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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湖镇一共只有二十几户人家，坐落在一片被大山环绕的洼地之中，整个城镇，被一条人为修建的街道一分为二，街道两旁的房屋除了悬挂在门上的店名以外，仿佛都出自一人之手，就连砖墙每层的缝隙都是出奇的一致。如果站在街道正中，犹如身处一个镜中世界。

街道笔直，如果赶上没有山林迷雾的天气，站在街道一端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湖泊，人们管这个湖叫静湖。

镇上的老人说，当年家乡闹旱灾，连续两年颗粒无收，祖辈们不得不举家逃荒，刚好路过此地，发现了这片湖，就依湖建镇，定居下来。

由于这里四面环山，地势低洼，如果不是湖岸边的烟柳不经意的摆动一下捶地的枝条，被眼尖的人捕捉到，人们以为这里根本就没有风的存在，也正因这个缘故，湖面常年出奇的平静，仿佛结了一层薄冰，人们便给它起名静湖，静湖作为全镇唯一的水源，一直养育着大家，也就有了今天的静湖镇。

2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距离刚开始来到这里的逃荒者已经过去了四代人。

镇子已然发展成一个自给自足的小社会，人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每家每户的门牌上分别挂着：裁缝店、铁匠铺、磨坊……只要是生活所需的行业，一应具有。每个人就像一块钟表上的齿轮，维持着镇子的正常运转，静湖镇的每个人也按着这块钟表上的时间，每天按时工作休息。可是有一个人却例外——镇上唯一的一个疯子，他每天只会在街上叫喊：我看到一头三只角的黄牛。

事情大概发生在30年前，当时整个镇子还不像现在这么完善，钟表刚有一点点要运转的迹象。

疯子也还不是一个疯子，只是一个20岁出头的男子，一天，他突然说要离开镇子到山的另外一边看看，可是自从他爷爷那代人来到这里建立静湖镇之后，就从来没有人离开过这里，生怕离开这个水源又回到了当年闹饥荒的境地。镇民百般劝阻。

可是这个年轻人还是撞着胆子，凭着年轻人的一腔热血不顾阻拦的跑了出去，就在离开村子7个月后的一天，又突然回来了，并且兴奋的说在山上看到了一头三只角的黄牛，镇民哪见过三只角的牛，自然不相信他说的话，可是他千真万确的说见到了，见人就说：我见到一头三支角的黄牛，镇民认为他遇到什么鬼怪事情，疯掉了，从此这个年轻人就变成了镇子上唯一的一个疯子。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静湖人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生怕会变得像疯子一样。

时间久了，就连正处于八九岁，本该对身边的一切都充满好奇的小孩子也从没有想过离开这里，仿佛静湖人从那时起，一点点丢失了想要出镇的基因。以为世界就这么大，他们就是世界的全部。

也就是从那时起，镇民各司其职，慢慢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3

一天早晨，像往常一样，面包店主按时打开店门，转身准备进屋子取出今天的告示牌，告诉镇民今天吃什么口味的面包，看到疯子躺在店面的窗沿底下，这么多年过去了，疯子只剩下一条全是窟窿的裤子，他的脸很长，太阳穴那里很窄，头发和胡须几乎连在了一起。

店主扫了他一眼，倏然感觉哪里不对，往常疯子见到人都要喊“我见到一头三支角的黄牛”的，怎么今天这会儿这么安静。

带着这份好奇，面包店主没有急着进屋，看着这形销骨立的身体，用脚尖轻轻点了点疯子的腿，说：“嘿！疯子！”

可是一点反应也没有，疯子就这样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本来死人，算不上什么大事，因为不知是常年这种规律的生活还是被静湖水那安静的特征感染的缘故，静湖人都生出了平静的性格，甚至说有点麻木。面对死亡就像面对一切其他事情一样，镇子每次有人去世，都是直接安葬在自家的祖坟，也没有什么繁琐或者祭奠的仪式，唯一需要镇民思考的就是这个人曾经负责的工作，能否有人接替。而给这个镇子机械式的运转更添一丝神话色彩的事情就是，每次有人去世，不久就会有一个新生的孩子出生，周而复始，村子里从不缺那个影响钟表运转的齿轮。

4

可是疯子的死却给他们带来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当天晚上，等到各家各户都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后，面包店主召集了镇上的人，想商讨一下疯子死了该怎么办。

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头，看着像镇里主事的样子，手里拿着烟卷说：“埋了呗，还能咋办？”

“埋哪？”面包店主好像已经准备好了问题。

疯子父母早亡，从小就是一个孤儿，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当年离开村子后根本没有人以为他还会回来，更没想到会变成一个疯疯癫癫的人。至于他家的祖坟这么多年没人打理早就淹没于荒草之中，无处遍寻了。

“实在不行就给烧了吧，终归是静湖镇的人，总不能丢到山里喂了畜生。”说完，老头点起手中的烟卷。

喧喧嚷嚷之后，镇里其他人也没什么更好地办法，遵循了老人的意见，就着手开始准备焚烧尸体的事情。当夜就在离村子足够远的一处空地，一把火给疯子烧了，最后只剩下一地的灰烬和土地被灼烧后的凄凉痕迹。

第二天，一场大雨从天蒙蒙亮一直下到了中午，天气刚放晴，面包店主提着水桶去湖边打水，为做明天的面包做准备，似乎已经忘记了疯子的死。

刚到了湖边，发现湖岸对面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可是由于刚下过雨，雾气太重，根本辨认不出是谁。

他放下水桶，绕着湖边往人影的方向走去，走近一看发现是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小孩，在湖边拿着一个竹筒装水。这可把他吓坏了。从出生到现在三十一年，他还没在镇上看到过外人，他不知所措，不知是和这个孩子搭话还是跑回去把这件事告诉镇里人。

小男孩是一名牧童，昨晚在山上迷了路，刚好看到山中有一处火光，就顺着亮光的方向，一路来到了这里，准备在这休息一下，等到被雨水打湿的衣服晒干，然后回家去。

据说后来面包店主把这件事告诉了镇上的人，等到人们来到湖边，发现小男孩已经不见，只在湖边发现了有人驻足过的脚印。

由于没有看到这个牧童，只是发现了这些脚印，镇民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不免联想起一些鬼怪传说故事，担心是由于昨晚焚烧疯子的尸体做的太草率，连一个墓碑都没有立，恐怕是灵魂无处安定，回来给他们以警示。

5

镇民赶紧操办起准备给疯子做一块像样的墓碑，可是由于上午的那场大雨，把原本标记疯子存在过的灰烬和焦土都冲刷的一干二净。

虽然仅过了一天，但是镇民怎么也找不到当时焚烧疯子的具体位置，无奈之下只能把墓碑立在了湖边脚印的地方，认为同样可以起到安抚亡灵的作用。

从此以后，也就没有人再关心这件事情了。

直到第二年的清明节，面包店主去疯子的墓碑前扫墓，镇民看到都感觉很诧异，为什么面包店主会去给一个无亲无故的疯子扫墓。

原来去年面包店主遇到那个牧童的同时也看到了一同黄牛，而且这只黄牛真的长了三只角，但是他没敢和人提起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