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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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舌刃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弥图背着包刚过村头的老榕树,一个高亢的声音便从老远传了过来。她不紧不慢的继续往村里走,不多时,便看见小卖部门口空地聚集了一堆人。她不爱凑热闹,也不喜欢人声嘈杂的地方,不由得脚下的步子便加快了许多。
“看,那不是弥图嘛!”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霎时,正高谈阔论的人群陡然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扫向微撇过头的弥图。她愣了下神有些许尴尬,停也不是走也不是,但她还是只想快速离开,刚迈开腿,一个婶子的胳膊已经跨在了她的胳膊弯儿上。她顿感浑身不适,现在想走也已经晚了,只得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齐婶,找我什么事儿啊?”
“你还不知道呢?”齐婶子挽着她的胳膊走向人群,只片刻,她就成了中心点。
“你家这次可摊上大事了。”张二哥的话率先丢了出来。弥图眉毛不由得一紧,“二哥,你,你可别吓我……”
“真的,二哥说的没错。”李小五一脸得认真。
“闺女,婶子你是知道的,我从不唬人,你家真出大事了。”齐婶开了腔。弥图眉头紧锁,“我家到底出什么事了?”
“哎,这事儿要赖都赖你哥……”齐婶语气有点重。
“可不是,要不是他那张嘴能出今天这事儿。”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呢,只可惜连累了我闺女。”齐婶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看这事也没有这么严重吧……”武大爷砸吧了下嘴。这话一出,又有了不同的声音,“就是,你们也太危言耸听了。”
人群顿时嘈杂了起来,七嘴八舌的互相争吵了起来。似乎没人在意站在人群中间的弥图,她突然大叫了一声,人群再次安静下来,“谁能告诉我,我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你还是回家自个看吧。”站在她跟前的孙三姐如是说。弥图要崩溃了,但还是克制情绪扒开人群,“那你们一开始为什么要拦我。”
有几双眼睛不由得扫向齐婶,只看她立马眉眼带笑地凑到弥图身边,“婶子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弥图无心再理会,径直往人外走。
“闺女,等等婶儿,我好陪你一起去啊。”说着便跟了上去。弥图只顾朝前走,根本没心思关心身后跟着的尾巴。聚在小卖部的人群一下分成了几波,由于事件的第一讲述人齐婶走了,有的则跟了上去,有的漠不关心的离开了,还有几个剩下的没走的继续扯闲篇。弥图越走越急,可离家越近心里也越发慌了。这不,还没走到自家院的墙角,就听见了骂声,声音很难听也很很刺耳。
刚一转角,便看见院门前围着五六人。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住对门的刘大娘家的老四。刘家老四今年六月大专即将毕业,这正放寒假回家来过年。弥图与她算得上发小,只不过比她大那么一两岁,上高中以前要好的不得了,可两人高中去了不同的学校,后来联系也就少了,关系也渐渐疏远了,到了大学,一年更是碰不见几回面。两人已经有三年没见过面了,没想到这次再见会是在这种情形下。两人只对望了一眼,刘老四当她不存在一样,继续大骂:“弥江,你们家有一个算一个,没他妈一个好东西……”
弥图正往前走,原本打算上前询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可此刻她突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眼睛盯着刘老四,不禁有点吃惊,甚至怀疑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她快速在脑海里努力回想了一下,在过往的日子里不曾与刘老四产生过任何不愉快,即使有也很快和好了,不至于被人这样骂。
弥图走到院门口先敲了下门,然后转过身,“刘妮可!我哪里惹到你了?”
“呵哼哼,问你哥去。”
弥图一脸诧异地看着刘妮可,可人根本不正眼看她。
“姐,你先进来。”身后突然传来弥河的声音,院门此时打开一条缝。弥图打算先弄清事情的原委再说,于是回身准备进院,当她伸手正要推院门时,弥河突然伸手将她给拉了进去。她刚进去,院门啪地一声就关上了。
“我呸,下流坯子,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门外很快响起骂声,随之响起砸门声,“狗日的王八蛋,有种的就把门打开,当什么缩头乌龟!”
弥图进门后就差点摔倒在地,她刚站稳,就听见这污言秽语,再也忍不住了,转身要去开门,可弥河死命地拽她,硬生生将她往堂屋拉。“哥,开门啊。”
门开,两人刚进去,堂屋门啪地就合上了。弥爸坐在沙发上抽烟,脸色很难看,弥图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他也没心情抬眼看一眼。只狠狠地吸了口烟,“早知道就不该叫你回来过这个年。”说着神色又更黯淡了。
“哥,这究竟怎么回事?”弥图顾不得身上还背着包,直望向一旁的弥江,他就像霜打的茄子,整个人没什么精神,嘴唇动了下欲言又止。弥河拉她到一旁坐下,“姐,还是我来跟你说吧。”
沙发上的弥爸吸了最后一口烟,用两根手指将烟蒂掐灭,然后顺手抄起烟灰缸直往弥江砸去,“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一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这往后还怎么在村里见人……”
“啊!”弥图吓的叫了一声,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他动了粗。弥江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手腕被砸破了皮,筋骨生疼,他一声没一坑,只是弯下身坐在了地上。
“爸,你这是做什么?”弥图起身走过去,“哥,你还好吧?”
弥江只微摆了下头,便又垂了下去。见他这个样子,弥图只好转过脸,“妈,你扶哥进房屋先擦点药吧。”
整个堂屋死气沉沉的,等他们走了,她才去拉了拉弥河,两人去到另一个房屋,弥河开始讲述事情的整个经过。
“今天一早,哥去车站接我,回来的路上正好碰见同村的钟大秋骑着摩托载着刘妮可和她姐,于是便追了上去,两辆车一前一后进了村,可刚到村口钟大秋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有事要走,于是她俩便提前下了车。大秋调转车身经过我们身边时,哥伸手拦下他,夸他艳福不浅,又笑着往前努了努头说其中一个指定就是弟妹了,问他什么时候办大事。可大秋急着走,只随意哈哈了两句就走了。走在前面不远的刘妮可边走边回头看我们,等我们过去时,她突然质问哥在笑什么,我赶紧打岔说饿了喊哥快走,于是就回家了。晌午吃过饭不久,我正准备补会觉,还没睡着,刘妮可突然就骂上门了,一直堵在门口骂到现在。”
“哥的嘴咋就这么欠呢?”弥图嘟嘟囔囔心里有点不忿,“没别的事了?”
“没了。”弥河坚定地摇头。弥图知道他从小就没撒过谎,也就没再追问什么。虽然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但她突然犯了难,这事终究要解决,但到底怎么解决一时她也拿不出主意。院外的骂声不仅没停,反而更大了,她推开窗,院外聚集的人也更多了。这样避而不见也不是办法,弥图有点忧心忡忡,她扭身对弥河说:“你去看看哥怎么样了,我先出去跟她谈谈,看看这事要怎么解决?”
“姐,没用的,哥早先就过去道过歉了,可她根本不听……”
“那也不能一直在门口骂骂咧咧呀,事情总要想办法解决的。”
弥河想再说什么,又突然止住了。弥图离开房屋,走出堂屋,来到院门后,将门打开。
“哟,臭不要脸的……”刘大姐率先开了口,可见是弥图,又吞了回去。刘妮可不吃这一套,“姐你骂的没错,这一家子可不就是不要脸。”
弥图实在忍不住了,“刘妮可,你今天到底什么意思?”
“耍流氓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我哥再不对,那跟我,跟我家其他人有什么关系?让你们这样骂?”
“你哥是流氓,你怎么能保证你家里人就都不是?”
“你讲不讲理?”
“也不知道是谁做下了下三滥的事,一直做缩头乌龟不敢出来,你既然要偏袒他,能是什么好鸟?”
“我哪里偏袒我哥了,我这是来和你商量……”
“哦哟,那你在这唧唧歪歪什么呢,喊当事人出来啊。”
“你这样子一直骂我们,能和他好好说话?”
“这用不着你操心,你要么闭嘴要么让他出来当面对峙。”
“你蛮不讲理。”
“我用得着跟你讲道理?”
“你若是这个态度,我也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了。”
“我态度?我态度怎么了,你搞搞清楚,是我受到侮辱了,毁我清白,还要我好声好气的?真是笑话,果真是一家子烂人。”
“你……”
“你什么你,才说你了几句,你倒还急了。”
“……”弥图气地抬手指着刘妮可的鼻子直言,“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总比你个垃圾好,维护流氓,跟流氓同出一气,还有脸跟我在这讲道理,还高材生呢,我呸,只怕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
刘妮可的话越说越难听,弥河突然跑过来将她拉进了院中,并关上了院门。长这么大,弥图从未听过这么难听的话,她气的浑身发抖。
“姐,先进屋。”
院外的骂声不绝于耳,一进屋,弥图一忍再忍,可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她掩面跑进了房屋。弥爸坐在堂屋死命地抽烟,弥河站在弥图房屋门口不知所措,大哥和妈在另一个房屋,整个家里没有什么动静,好像被口大锅罩着,让人喘不过气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缓慢而漫长。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外面的骂声断断续续,屋内人默不作声,毫无生气。光线越来越暗,逐渐全黑了,可也没人开灯。
弥图哭了一气,慢慢起身按亮了灯。见弥河还靠在门边,她指着自己的脸,“严重吗?”
见他点头,她翻出包里的湿纸巾擦了擦脸,“好了,你也别站着了,走,跟姐一起去弄饭。”
“好。”姐弟俩一前一后进了厨房,家里逐渐有了光亮,有了响动。
夜里七点过,饭菜上桌了。弥图让弥河先去叫妈和哥,她则过去将爸拉上桌,可一见弥江走过来,他就破口骂了起来,人还没进屋就又走了。
“爸,你这是做什么啊?”
“老头子,图图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少说两句吧。”
“妈,咱不说了。还是先吃饭吧,我可饿坏了,好久也没下过厨了,也不知道手艺退步了没,你们快尝尝味道怎么样?”弥图边说边给弟弟使了个眼色。
弥河端着一碗饭菜悄悄离开堂屋进了房屋,“哥,吃饭。”弥江没伸手,也没抬头。他将碗放在桌上就走了,转身进厨房端了最后一道菜出来。
“爸妈,姐,我的拿手菜来了。”
“那姐可得先尝尝,也有小一年没吃过你做的菜了。”姐弟俩的一唱一和也没有改变多少饭桌上的氛围,但好歹吃了顿安生饭,外面的骂声也停了。吃罢饭,弥河开始收拾碗筷。
“妈,你和爸先洗洗睡吧,剩下的事情你们也别管了。”
弥爸这时才看向她,“图图啊,爸对不住你,当初就不该一遍遍地催你回来,一回来就遇上这么个糟心事。”
“爸,你别这么说,你和妈什么都别管……”
“你是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嗯,你们就放心吧。”
听完这句话,老两口才放心地起身走了。一直等到他们都洗了进了房屋,弥图才拉上弟弟来到哥哥的房屋。
“哥,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其实弥图心里根本没有主意,但她知道这事不能过夜,越拖只会越麻烦。弥江好像有一肚子的委屈,可他只叹了口气,“我早先就去当面道过歉了,可她不依不饶,我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三人互相望了一眼,不由得都没再说话。沉默了片刻后,弥图有点坐不住了,“哥,我们三个一起登门去道歉吧,不管她提什么要求都要照做,我觉得这事不能拖到明天。”
“姐,现在若去招惹她,她又骂起来怎么办?”
“那就让她不能再骂,我们必须先去请村长做个中间人。”
“可村长能答应吗?”
“哥,你忘了,姐可是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去上大学那天村长可还专门带领全村人去送了呢。由姐出面的话,这个忙应该会帮的。”
“那倒也是,那我们这就去吧。”弥江稍微精神了一点儿。
兄妹三人轻手轻脚离开了堂屋,又出了院落,走在半路上,弥图突然停下,她摸出手机转给弥河五百块钱,让他去小卖部买点好烟好酒。见弟弟小跑着走了,弥江才有些难为情地说:“哥没什么本事,都怪哥不好,你说你大老远的好不易回来一趟,还要......”
“哥,我们是一家人,别说这些。”兄妹俩一前一后走着,弥图没有回头去看他,只慢慢往前走,“哥,你为了这个家早早地去外面打工,这么多年了你受的苦妹妹是知道的。”
这些话兄妹两人从来没当面说过,但弥图明白,她能去上大学,有哥哥一大半的功劳,不管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她都不会不管,况且她也知道哥哥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这次的事,哥哥确实不占理,但她刘妮可未免也太过分了。可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即便她再过分,也只能全部承受,若是继续闹腾下去,这个年恐怕是过不好了。
“哥,姐,我回来了。”弥江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很快就听到了弟弟的声音,他跟在弥图身后,看着妹妹单薄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可现在能倚靠也只有她了。
三人到了村长家,开门的是村长媳妇,刚一进屋,村长就笑着站了起来,“咿呀,这不是弥图嘛,几时回来的?”
可接着就看到了弥江,很快便明白了这个高材生来此的目的。弥图客气的与村长寒暄,可他脸上的笑早已消失。这趟浑水淌不得,心中定下了主意,就有了送客的准备。三言两语间,她就全明白了,既然请不动这个中间人,继续留下也是枉然,也就只好离开。烟酒都没有送出去,退也退不掉了,她想着干脆拿回家孝敬爸,这次回来也没给他带什么,其他的爸也不稀罕。三人出来后,走了没多远正商量怎么办时,突然听见一阵摩托的轰鸣声,不多时只见钟大秋过来了。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弥图嘛,你咋回来了呢,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这个点了,你们,去村长家有事啊?”
“你还好意思笑,你小子可把我害苦了。”见大秋一脸笑嘻嘻的,弥江就一肚子火,于是大步上前,将他从车上拽了下来,他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停好摩托,站稳了。“我,我怎么你了?我后半天可都在城里呢?”
“上午,刘妮可是不是问你我说她什么了?”
“没啊,我一直忙到现在才回来啊。”
“她没给你打电话?”
“没啊,她没事给我打什么电话。”
“奇怪了,那她是怎么知道我上午跟你说了什么的。”
“哥,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弥图转头看着大秋,“大秋哥,能麻烦你陪我们去一趟刘妮可家吗?”
“行啊,可......”弥江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别可了,路上说。”
“那好吧,先上车。”
弥图上车前正要对弥河交代几句,可他摆摆手,“姐,你们先走吧,我一个人能回去,放心吧。”
听弟弟这么说,她这才跨上车,摩托轰鸣声起,不大一会儿就走远了。三人来到刘妮可家门外,大致的情况,弥江路上已经说了,他相信大秋会帮他,敲门后,来开门的是刘家大姐。
钟大秋率先迎了上去,“刘妮丽,听说你们今天跟弥江闹了点不愉快?其实他上午也没说你们什么。”
“姐,谁来了啊?”刘妮可从屋里出来了,先是客气地对大秋笑了下,语气随之变了,“大秋哥,你若是来帮流氓说话的话,我劝你还是别开口了,免得沾上了晦气。”
大秋笑笑,“刘家小妹,我真不是来替谁说话的,我只是来说明一下当时的情况,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不用了,流氓做了什么我可知道的清清楚楚,你要是还继续帮流氓的话,以后我可不会再喊你大秋哥了。”
“流氓?那不至于吧,他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很,开了两句玩笑也不至于是流氓啊。”
“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钟大秋一听这话来气了,“刘家妹子,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我怎么着了,让你这么说我。”
“刚刚我就说了,你不听,你要还想继续打掩护,可有更难听的,你是不是想听?”
“你,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德行......”
“呸,德行,你们男的也配提德行,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全都穿一条裤子,一个鼻孔出气,还是脏烂臭.......”
“简直不可理喻!”
钟大秋忍无可忍,只扭头看了弥江一眼,抬脚跨上车走了,弥图本想拦,可已经来不及了。她也顾不上那么许多,只能一面祈祷刘妮可不要再发难,一面抢先热脸相迎。
“还不滚?”
眼见她就要关门,弥图伸手去挡,可被弥江一把拉了回来,铁门嘭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这时,弥河回来了,见他们站在原地,于是轻轻喊了声哥,姐。三人一阵面面相觑,谁也没作声,脸上都象蒙上了一层灰。
“你们都回去吧。”沉默半响,弥江才慢慢开口,“既然是我惹下的事,自然由我来解决。”
“你是有什么好办法吗?”
“行了,你就别问了。”
“哥……”
“回吧,回吧。”弥江伸手推推弥图,又推了一把弥河。姐弟俩边走边回身望,可他直冲两人摆手,直到等他们都进了屋,他才转身走了。
弥江来到小卖部,丢下五十块钱,自顾自拿了一瓶白酒就大步出了门。坐在一边的玩手机李二反应过来捡起钱追出门时,可人早没了踪影。他边走边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三大口,顺手将酒瓶甩在了路边。酒劲不多会就上来了,头有些发昏,但还算清醒。这时,他也走到刘妮可家的门前,直接抬手敲门,敲到第三次,门才打开。也不管开门的是谁,他一个侧身钻进门内,反手将门快速地关上,有些事情这辈子他或许都不会对别人做,但喝了酒麻痹了或许就会做。他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一个劲地道歉。站在他跟前的刘妮丽有些不知所措,喊了一声刘妮可。
她出来见他这样,完全不为所动,甚至有些发笑,“哟,怎么还跪下了。"
弥江微微仰起头,“刘妮可,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看我就一粗人,也没读多少书,说了粗鄙的话你就当我放的屁…….”
“行了行了,你也别在这演戏了,我可不吃这一套。”
“别,别,是我嘴臭,都是我不好。”说着抬手就给了自己一耳光。
“嚯,你这是干嘛啊。”
“是我嘴臭,是我嘴臭。该扇。”弥江又连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刘妮丽有些看不下去了,走上前要扶起他,可刘妮可呵声,“姐,你扶他做什么。”
“妮可,是不是有点过了,他都做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是不是…….”
“姐你咋就这么心软,这可远远不够。“刘妮可轻哼两声,“别以为打几耳巴子我就能消气,我可告诉你,
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姐,咱回屋。”
见她们要走,弥江急了赶紧往前移动了一步,一把拽住刘妮可,“你说,你说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只要你谁出来,我都会照做…….”
“给我放开你的脏手。”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你,你,这…….”弥江有点语无伦次,可他不死心,一把又拽住一旁的刘妮丽,你能不能帮我劝劝,求你了。“
“松手!听见没!”刘妮可不耐烦了,“再不松手,我可喊了。”
“你,你还是赶紧松开吧。”刘妮丽伸手推了推弥江。
“姐,也别劝我,哼,我就是要让他们一家在村里呆不下去。”说着就将刘妮丽拽走了,空留跪在地上的弥江。
弥江望着紧闭的门,身子慢慢软下去,向后仰面躺在了地上,心里完全没了着落,就如这没几颗星星的夜空。不远的拐角处,追出来的齐婶将这一切全看在了眼里,又捏着要找的钱悻悻然地走了。在地上躺了半刻,酒也醒了差不多了,他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后背冰冰凉,可他顾不上这寒冷,只径直开门走了出去。进了房屋,他才发现弥图还没去睡,两人互看了一眼,“哥,去洗洗睡吧。”她也没多问,说完转身就就走了。他没去洗,脱鞋直接躺在了床上。
灯一一熄了,夜渐渐深了。
家里静悄悄的,已是后半夜,弥江一直没睡着,他下床,赤脚出了门。
村子一片漆黑,安静极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村里时,尖叫声随之响起。弥江吊死在刘妮可家大门上。这个早上,全村人都起了个早床,没有一个人赖床。
弥图家哭成一团,刘妮可整个吓傻了,两家人哭的哭,跪的跪,乱成了一锅粥。年关将近,遇上这事,不论搁谁家都受不了。
丧事还没办完,村里便传出刘妮可一家逼死了弥江的流言蜚语。
刘妮可悔不当初,可现在为时已晚,她也顾不了村里人怎么看她,直接去小卖部找齐婶,可没见到人,她只好站在门外十分后悔地大声埋怨,“齐婶,这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齐婶躲在屋内,气不过,但她没敢露面,只让李二去回应,“闺女啊,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自己咄咄逼人,现在出事了怎么能怪她呢。”
“要不是当初齐婶撺掇,我会那样吗?现在出事了,你就想撇干净啊。”
“……你这闺女,可别胡说,我只是给你说了我听到看到的事…….”
“行了吧你,我还不知道你那张嘴。现在我不好过,别以为你能躲得过。”
“随你怎么说,我又没逼死人,这事可怪不到我头上。”
刘妮可气得破口大骂,可不论她怎么骂,屋内再也没传出任何声音,她越想越气,不禁在心中咒骂起来,甚至连死去的弥江也不放过。骂累了,她不再骂了,可也不敢回家,也不知道可以去哪,走在路上都不敢抬头,感觉村里人的眼神就象刀子,一把把直往身上扎。
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弥江当天晚上就下了葬。弥图一家死气沉沉的,谁也没再露过面。村里人虽然对这事议论纷纷,可谁也没有定论,随着年关更近,各家各户都忙着准备年货,只有茶余饭后才会提几句。刘妮可回家之后就一直大门紧闭,再也没人出过门。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到了第七天傍晚,弥图一家才全部走出家门,去弥江的坟前烧纸上香。
天完全黑了,刘妮可和刘妮丽才偷偷溜出门,来到弥江的坟头。刘妮丽跪着边哭边烧纸,刘妮可跪下狠狠地磕了几个头,又烧了些纸,说了不少后悔的话,但她没有打算就这么走了,她没起身,而是将齐婶跟她说的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出来,起身前,她说:“你死了,就算你要找我算账,我认了,但也别放过她。”
这话被刚走过来的齐婶听见了,她上前来指责到:“你这闺女怎么回事,人是你害死的,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你自己心里清楚。”刘妮可要跟她继续吵,可刘妮丽硬拉着她回去了。
见他们走了,齐婶才跪下了,烧纸上香,又磕了三个头,咕咕叨叨说了一大堆,最后被李二拖拽着才走了。
“你拽我做什么?”
“跟一个死人说那些有用吗?他又听不见。”
“可话要说清楚不是,不能…….”
“行了,行了,回家回家。”
“…….”
夜渐深,村子又安静了下来。
午夜过,熟睡中的齐婶的嘴唇动了动,接着慢慢张开了嘴,舌头像藤曼似的,慢慢伸了出来,一寸两寸,一尺两尺,伸长了足足三尺有余,紧接着嘴里的舌苔正中开始长出一片薄薄的舌骨刃,不消片刻,骨刃割破了她的喉咙。她惊恐地睁开眼,鲜血从嘴里流出,顺着舌苔直往外流,染红了床褥,整个嘴被骨刃割破成了两半,最后伸手拼尽全力去抓李二时也已烟了气,他一把甩开她的手,只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