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尔德与波西的爱情故事(他们的相处模式这句话总结得太好了:分分合合,聚聚散散,就像一对因爱生恨、因恨生爱的情侣在灵魂的撒扯中送走一个个晨与昏)
应该没有人不爱王尔德吧。
他身材高大,衣着气派,颜值也不算差,他喜欢鲜花和宝石,住一所大毫宅,他喜欢请客,动辄邀约朋友到奢侈的餐厅和酒吧里吃喝或玩耍。
他见多识广,四处旅游,拉上朋友一起出行时,他还负责报销往返的车马费及日常支出,顺便赠送给他们精致的小礼物。
关键是,他还会写华丽的诗章,深沉的小说,精彩的戏剧,他是唯美主义的代言人,是侃侃而谈的演讲家。
他风趣又幽默,热情又张扬。
相信我,只需要跟他相处半小时,你一定会爱上他。
但他爱不爱你,没有人敢确定。
毕竟在他46年逢场作戏的人生里,真正爱着的,只有一个叫阿尔弗雷德·道格拉斯的家伙——王尔德送他的昵称是“波西”——正是这个下流贱货,毁了他的一生。
一
没有比这句对王尔德更确切的评价了:他的同性恋与其作品一样出名。
在一个道德和传统包裹的年代,王尔德因为性向,付出了巨大而惨重的代价,他失去了一切,自由、家产、房屋、妻子、儿子,之后更是在孤独和悲苦中告别了这个世界——这是他的同性恋出名的原因。后辈毛姆就从王尔德的遭遇中吸取了教训,他得以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隐私,过着幸福又自足的生活。(寻欢作乐的毛姆叔叔,以及他的情人)王尔德太大意了,在那个道德大于一切的时代,轻易做了牺牲品。
二
有人认为,王尔德的性向从小便露出苗头了。
他母亲怀他时,一心期盼能生个女儿,愿望未能达成,不免失望,便将他当女儿养,给他穿女装,教他学女孩子文雅的礼仪,一直到他四岁时,才脱下王尔德身上的裙子,恢复他的男儿身。
事实可能并非如此,彼时将男孩当女孩养不过是一种社会风气,王尔德的母亲如此,别人的母亲亦如此,这并未真正地改变过王尔德的性向。
王尔德在牛津大学读书时,校园中已有不少同性行为,其同学中也不少女生气很重的男孩,但那时他并未有同性恋发生。据引诱王尔德首次“下水”的罗伯特·罗斯说,王尔德在33岁之前,对于同性并无什么欲望。
他一直像大多数普通男人那样,喜欢美女。
他是著名作家,是上流社会的浪荡子,身边不停地有各式各样的女人穿梭。
他说,“我常与佳人一起喝茶。”
他说,“这个世界上我最仰慕三个女人,一是维多利亚女王,一是萨莎·布纳哈蒂,第三位是百合花杰西。”
萨莎·布纳哈蒂是巴黎著名女演员,她到伦孰演出时,刚一上岸,王尔德便将一束百合花扔到她脚下,之后还当了她的免费秘书。
杰西是另一位女演员朗特利夫人,王尔德也是一看到她的演出,随即为之倾倒,也当了她的免费秘书,教她拉丁文,帮她处理日常事务,连杰西出席晚会穿的衣服配的饰品,也都出自王尔德的建议。
王尔德以追求女人为乐,动不动就为她们写诗。
后来,他还和一个女人结了婚。
1884年5月底,王尔德与康斯坦丝结成伴侣,这个姑娘出身于一个家世良好的爱尔兰家族,娇小,纤弱,美丽,有一头秀美的褐色头发,一双象牙色的手,与衣冠楚楚身材高大的王尔德有极萌的身高差,看上去,他们是一对完美的金童玉女。
婚礼后,他们还去巴黎度了蜜月。
在巴黎,王尔德对朋友说,这桩婚姻实在是美妙极了。
与朋友散步的途中,他还特地买了一大束鲜花让店家送给妻子,花里夹着一张留言:给我才离开片刻的新娘。
看得出,王尔德十分爱他的妻子。接下来的两年里,他们相继生了两个儿子。
三
转眼到了1891年1月,一切改变皆从此时开始——37岁王尔德认识了那个下流贱货——比他小15岁的阿尔弗莱德·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当时是牛津大学二年级学生,王尔德的小学弟。这家伙长得漂亮、精致,还写得一手华丽的小诗。
他们是在王尔德家里相见的。那天,谈锋甚健的王尔德一口气聊了很多话题,立时把道格拉斯给迷得不要不要的:这位学兄知识渊博,谈吐不凡,样子迷人,我他妈的简直爱上他了!其实,哪只是道格拉斯如此认为,但凡见过王尔德的人都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谈话结束后,王尔德还将道格拉斯介绍给妻子,此后一年中,康斯坦丝还经常出席道格拉斯的母亲举办的舞会。
随着交往深入,王尔德越发喜欢这个英俊的青年,道格拉斯则愈为王尔德的魅力沉醉,而且,他们都身处上流社会,王尔德是著名作家,道格拉斯则是勋爵,其父母都很有社地位——对于两个虚荣心一样强大的爱伙,身份的契合无疑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对生活的态度上,王尔德和道格拉斯也难得一致,王尔德喜奢华,爱享受,一切物品,不买最对,只买最贵,关键要符合自己的品位,而道格拉斯也是花钱如流水——三观相合,就差迈出最后一步了。
我们没办法知道是谁最先迈出那一步,但毫无疑问,他们成了情侣。
四
回过头来翻看王尔德100多年前写给道格拉斯的情书,那些肉麻的情话,穿越了时光,丝丝缕缕还能浸入读者的内心。
唯美主义者的情书,字字句句当真都是美的。
“我自己的男孩,你的十四行诗非常可爱。”
“我最亲爱的男孩,你的信就是一杯让我沉醉的红黄色的佳酿,却让我悲哀不能自抑。”
“你是我想要的圣物,是优雅和美的化身;但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见到你。”
“我们的爱已经穿越了阴影和疏远与悲伤的黑夜,像从前一样镀上了玫瑰色的光晕。”
“我多嫉妒你呀!你能站在乔托的塔下,或坐在凉廊里观赏切利尼绿色和金色的神,你一定要写苹果花一样的诗。”
“我最亲爱的人儿,写这封信给你,是向你保证我对你的爱是不朽的,是永远不变的。明天一切就会结束。如果坐牢和受辱是我命中注定的,有我对你的爱和这种念头,这种更圣洁的信仰,即你也爱我,我想我能在不幸中支撑下去,并且希望能让我最大限度耐心地忍受我的痛苦。”
……
我们无法得知到底是什么让王尔德如此意乱情迷,彻底沉沦到这场不可自拔的情感中去。
这个自私、虚荣甚至无耻的男孩,竟成为他一生命中无法逃脱的劫数。
五
这对恋人之间的爱,表现得极不对等,道格拉斯是操控者,而王尔德更像那个被掌握的木偶。
恋爱之初,颇为甜蜜,两人常常一起吃饭、游玩,不在一起时,彼此写信、留便条、发电报,浓情像一块坚实的巧克力,化也化不开。
王尔德为道格拉斯写情诗,送他礼物,送他签名的新书,道格拉斯则说他是“世界上最正直的人”。
情人眼里出昭君。热恋中的人儿,看到狗屎也是美的——更何况都是那种充满魅力的家伙。
“波西坚持留下来吃三明治。他很像一株水仙花——那么纯洁和温柔……波西太累了:他像一棵风信子一样躺在沙发上。我倾慕他。”
但恋爱也带来另一种危害:王尔德需要充足的时间创作,需要宁静的空间构思,但道格拉斯随时随地的造访,打乱了他的写作计划,令他无法按照计划写东西。
为了写作,王尔德不停地变换地点租房居住,可每一次,道格拉斯都会跑过来与他同住。这位任性使气的男孩经常惹怒王尔德,两人不可避免地争吵——这几乎成为他们一生的相处模式。
在一起时争吵,分开时又想念。只要男孩一主动示好,王尔德又巴巴地希望和他一起把盏言欢。
1893年6月,王尔德带着道格拉斯来到泰晤士河畔的格林小屋居住,他本想静心写作,但道格拉斯牛津的一些朋友都会来找道格拉斯,从星期六一直待到星期一。在他们离去的那天早晨,道格拉斯还大发脾气。
王尔德实在忍无可忍,他严厉地告诉男孩:我们彼此伤害对方的生命,你绝对在毁灭我的生活,而我也明显没有使你感到幸福,我们所能做出的唯一不可避免的,明智合理的选择就是分开,彻底分开。
道格拉斯愤怒地走了,只留下一封“恶毒的令人厌恶的信”。
可三天还不到,道格拉斯就从伦孰发电报,请求得到他的宽恕。
这只是两人关系中的一个小小插曲,事实上,每次闹到不可开交时,道格拉斯就故态复萌,将请求宽恕的手段再次使用,王尔德则一遍又一遍地宽恕这个小家伙。
身为看客,每看到王尔德原谅道格拉斯,都会怪王尔德太没原则。倘若他真的与道格拉斯彻底分开,也便不会有后来那场巨大的悲剧。
但这只是上帝视角,若真的将我们换成故事中的主角,谁也不敢保证,处理起这种事情就一定比王尔德明智。
感情的事,谁说得清楚呢。
道格拉斯吃定了王尔德,不停地请求宽恕,宽恕无用时,他就用另一招威胁对方:如果王尔德拒绝见他,他就自杀。
道格拉斯家族曾有自杀的传统:他的叔叔自杀,他的祖父自杀,还有其他许多人发疯了。王尔德被这样的威胁唬住,他怕这个男孩也走上不归途。
说到底还是爱。
如一位传记作者所言,“王尔德与道格拉斯这样分分合合,聚聚散散,就像一对因爱生恨、因恨生爱的情侣在灵魂的撒扯中送一个个晨与昏。”
还有一点不得不指出,道格拉斯和王尔德在一起,吃王尔德,喝王尔德,住王尔德,却不用花自己一分钱。
道格拉斯奢侈挥霍,全然不觉得所有花费由王尔德支付有什么不对。
我爱你,你也爱我,为我花点钱又怎样——爱得霸道又自私。
六
本来,道格拉斯每年可以从父亲那儿得到250镑年金,但因为他父亲昆斯伯里侯爵反对他和王尔德交往,他给父亲发去一封律师函,称宁愿放弃年金也不会中断和王尔德的交往,结果他成了一名不文的家伙。
想来,道格拉斯也是真爱王尔德,250镑在当时不算个小数目。
换一个角度看,这爱还是打了折扣的,他知道没有父亲的资助,还有王尔德,就像王尔德后来指出的那样,“事实上,你放弃自己的年金只不过是一种虚张声势的假象,它只是为你提供了一种似乎合理的或你自以为合理的借口,使你能光明正大靠我的钱生活。”
道格拉斯不停地跟王尔德要钱,满足他寻欢作乐,正是他无理的要求,令王尔德一度陷入到严重的财务危机当中——两个人在一起的三年里,道格拉斯花掉的现金,就有5000多英镑,这还不算日常的帐单。这笔花费跟当时伦敦上流社会的消费水平比,亦极为奢侈。
经济危机还不算最重要的,更大的麻烦是,道格拉斯的父亲昆斯伯里亲自来骚扰王尔德了。
七
昆斯伯里反对儿子和王尔德交往,但儿子我行我素,甚至不惜放弃他的年金,父子关系闹得很僵,道格拉斯不只和他的父亲反目,后来还鼓动王尔德将其父亲告上法庭——正是这一场官司,彻底毁了天才的作家。
昆斯伯里被激怒了,他将怒火全部发泄到王尔德身上,寻找各种机会不停地羞辱王尔德,他曾带着一位拳击手跑到王尔德的住处,并扬言如果再看到两人在一起,他会揍扁两人;他还像疯子一样出入王尔德与道格拉斯经常光顾的酒店,道格拉斯则针锋相对,每次去酒店前都写信告诉父亲具体的时间和地点,邀请他来看看。
1895年2月14日,王尔德的剧作《认真的重要性》在剧场首演时,昆斯伯里密谋在当天弄到一个座位,在演出结束王尔德走到幕前,朝他丢垃圾,只因他走漏了风声,王尔德得以提前准备,并通知了警察,才让他的阴谋没有得逞。
四天后,他还跑到阿尔玛特俱乐部,让看门人转交给王尔德一张明信片,上写着“给表现为鸡奸的奥斯卡·王尔德”。
不堪其扰的王尔德终于决定将昆斯伯里告上法庭,告他诽谤自己清白。但他并未给予这场官司足够的重视,开庭前不久,他和道格拉斯跑去法国南部的蒙特卡洛游玩去了。
而昆斯伯里则在积极地筹备反控王尔德,自从成为被告起,他就雇佣了私人侦探到处搜集王尔德同性恋的证据,而且小有收获,这更增加了他胜诉的信心。
在庭审中,王尔德初时表现得相当随意,又发挥他那演说家的幽默本领,尽情地嘲笑和羞辱对手和他的律师。但随着审判的深入,形势对他越来越不利,特别是当昆斯伯里拿出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是个同性恋时,案情几乎整个反转过来。
几名年轻男性被带上法庭做证,每个人都承认曾与王尔德曾发生过性关系。
最终的结果,王尔德罪名成立,他被判入狱服两年苦役。
八
两年的苦役本不算长,如果王尔德幡然愧悟,彻底与道格拉斯断绝关系,他依然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他本是著名作家,又正值创作高峰期,写作对他而言是信手拈来之事。
但他没有。他一直思念着道格拉斯,即便因他而起牢狱之灾,即便时时对他起怨恨之心,但道格拉斯却像一颗顽强的种子,在王尔德心里发了芽生了根,赶不走拔不去。
当狱方允许他写信时,他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给道格拉斯写了一封长信,后来以《自深深处》为名发表。
王尔德出狱后,第一时间去做的事,不是和深爱他的妻子见面,求得她的原谅,而是选择和道格拉斯重归于好!
九
从监狱一出来,王尔德就去了法国,改名换姓,想要过一种崭新的生活。
他和道格拉斯见了面,后者在他的自传里描述这次见面的场景:“当我在火车站见到他时,可怜的奥斯卡大哭起来,整整一天,我们手拉手,或手挽手走道,感到极其幸福。”
可这幸福注定不会长久。
他们的关系也永远在循环往复当中,道格拉斯依然是那个自私、虚荣、无耻的家伙,他从死去的父亲那儿分到一笔遗产,却不愿拿出来与困难中的王尔德分享。
王尔德出狱,除了一首诗外,也没有写出什么象样的作品,他的写作计划大多只停留在计划上,而且因为他敏感的同性恋身份,也没有出版商再敢出版他的书。
1900年11月30日,贫病交加的王尔德离开了人世。
十
补充一些相关的人和事。
王尔德的妻子康丝坦丝期盼丈夫出狱后能回到自己身边,结果未能如愿,不久她因病去世,墓碑上刻着“奥斯卡王尔德的妻子”。
在道格拉斯之前,王尔德有一名叫罗斯的同性恋人,是王尔德众多男孩中的一个,他是王尔德最忠诚的朋友,自始至终不离不弃,王尔德去世后,他成为王尔德的遗嘱执行人,帮助出版了王尔德全集,为他购置了墓地,并许下死后与王尔德葬在一起的愿望。
王尔德有一个侄女叫朵丽王尔德,与叔叔一样,她也是名同性者,关于她的故事,这个妹纸有毒, 许多姑娘爱上她之后就彻底无法自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