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上一次大学
查看话题 >我的野鸡大学(连载)

大二的时候我和室友被分到一栋挨着小女寝的男寝楼,二楼。周一到周五的早上四五点钟,我和睡觉轻的室友多会被楼下扬长而过的谈笑和高跟鞋吵醒。声音从校门口一点点飘过来,伴着男寝楼里此起彼伏肿胀的春梦和被单消匿在旁边的女寝门口。操场重归寂静,寝室楼在十月夹杂煤尘的雾里亮起几盏灯,新一日的大学生活开始了。
高三填志愿是先下的分,我看着自己同分段的同学们一个个张罗着重读,心想有地儿就走,野鸡也走。我那个分段在老师那是得不到比较有意义的报考建议的,乱哄哄的班级里钻进来一个挎着单肩的高瘦青年,手里拿着一叠表格问还有没有没报考的同学。两个月后报道时,考了我一半分数的初中班长指着讲台告诉我,那个高瘦青年是当届的学生会主席。
军训时我们英语系是操场上唯二的女生方队,隔壁系男生向我们班上女生扔石子,我们血气方刚的同龄教官冲过去指着他们鼻子骂的很大声,差点动手。班上有个女生可以在走方阵的同时用瓶子养自己在树下捡的虫子,她很聪明,在入学前就烫好了头发。和学生的男女比例差不多,整个英语系只有一个男老师。系内不准女生染发烫发,偶尔还会有因为穿着被叫到办公室的,这点我偶尔会不由自主的表示理解,深蓝色薄牛仔短裤搭正黄色厚裤袜是真的会让太阳黯然失色。
晚上在寝室泡脚,白天扔石子的采煤系少年们握着几张五十元人民币走进来,“哥儿几个,买你班那个就那个站最右面那个小姑娘电话号,行不?啊还有那个,他,他要那个就总拎着瓶子头发打卷的那个……”
大学期间我一个月的生活费是五百,几天后看到同寝室的班长手里拿着全班同学的电话号统计表时,我在寝室两眼放光大叫了很久。
军训结束泣别教官后,养虫子的卷发少女开始和学校里的男生们来往,其中包括我关系较好的高中同学梁。一天夜里,上着全校独一份晚自习的我们班缺席了一整个寝室的人,班长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自习上到一半,她们挂着冻的通红的脸蛋和掉了一路挂不住的颗粒感粉底回到教室,问我们应该怎么办。
卷发少女和建筑系的一个男生在校外喝多了,正人事不省的躺在旅店里,电话都是那个男生接的,男生说自己也喝多了,多到不知道自己具体在哪个旅店且只能等自己明早醒酒后才能把人送回学校。
确定梁在寝室后我就把电话挂掉了,陪班长一起去捞人。当年没有微信没有定位,我和班长仰头望着漫山的小旅馆慌的二逼(学校以及整座城市都建在群山之间)。我直到大三毕业前夕才走后门拿到一笔助学金买了一双能过冬且不丑的鞋,那天晚上冻的我五体畏缩怒发冲冠,撩起小学时熏出来的社会底子给内傻逼打电话,大概内容就是说我是女生她哥,现在已经赶到学校了,他如果还记不起来自己在哪间旅店,我就带着兄弟一家家翻个遍。男生在电话里直接醒酒,十分钟后搀着卷发少女回到学校。
少女大二时因为要结婚退学了,后来一次运动会还是什么会的时候回来过一次,一副孕相。她随行的老公把Polo衫的两颗扣子全部解开,在前胸把衣服扯压成类似西装的翻领,和卷发少女的宽领打底相得益彰,两条紧贴皮肤的黄金项链在烈日下无情夺走了老同学黄色裤袜的全部风采。
当年好像美甲都没怎么开始流行,头发是所有大一女生的成人礼,好像总要做点什么才对得起自己这十二年应试教育遭的心吃的苦。可怜英语系的少女们考不逢时,眼巴巴望着经管系女孩们五颜六色的背影,对本系诸位绝经老教授和紊乱少妇们的直男审美观恨的咬牙切齿。黑长直真的是最挑人的发型之一,后来顶风作案者此起彼伏,我们几个男生像进了早春的花田,看着一株株暗色的花骨朵绽开成鸢尾、栀子、和仙人掌。
当时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身边处男太多所以审美停滞,无法接受寺十也顺势换了一头小黄毛,虽然效果很好,但她原来的那头黑长直是真的优秀到可以填满一枚直男对青春的全部幻想。
除了头发,大学期间寺十还添置了电脑等很多家当,由于当时系内的师资配置和课教水准,很多都是当时用不太到的。我问为什么,她说我现在买是我爸掏钱,要是等毕业后需要时再买就得我自己掏钱了。我忘了自己当时听后是什么感觉,以我那些年一贯的揍性来推断,当时我很可能觉得她市井、心计、不孝、俗鄙等,哪怕只是一点点。当时我的愤青体质足以让我在任何一件类似事情上像膝跳反射一样给出如上的生理或精神反应,且一点都不会意识到这话里“毕业后就自食其力”的底层逻辑。总之,这句话是我大学期间听到的所有人话里最有用之二,它直接改观了我对大学的认知:至少从经济上来说,大学是人生的分水岭。
另外一句我还记得的有用的话是国际礼仪课上教的黑皮鞋不能搭白袜子。舞台只是舞台,滑步也只是滑步,至少在谈合同的时候大声说杰克逊也这么穿是不合适的。同学们普遍认为礼仪课这位老师还是有点东西的,至少气质很好。我一直觉得她并不像其他老师一样完全屈于系主任的淫威之下,至少保留了足够的独立人格……呃……自我空间。
系主任开过一段时间写作课。在剪掉长发和学会编造正当理由合理翘课逃寝之前,长期被视作问题学生的我是一贯不被各位老师寄予厚望的。虽然我可以不惧几千字的检讨跟自己班导员直说自己是因为逃寝通宵上网所以上课睡觉而不是因为她说的生病或者没睡好,但系主任的权威我当时还是顾忌的。更何况还是写作课,我也是难得有兴趣。
第一节写作课的后半段是让我们每人写一篇作文,好像是半命题,记不清了,只记得我耍了个很low的小聪明把每一段的第一句用相同句式做成排比,然后不过脑的随笔扯了一篇交卷走人打游戏。副本刚打一半,就被叫到办公室站了一下午。
系主任百忙之中与我对峙数小时,一定要我承认那篇主题烂街的鸡汤文是抄的。期间还让我通篇背诵,在我背下来后差点要翻我的桌洞和身上,当时没有智能手机,她觉得总能找到我抄袭的源头。还好当时我们系唯一的那位男老师不在办公室,被那位浑身摸一遍的话我死活啃半个月包子换身衣服,内哥们是真的娘,娘到灵魂里那种。
最憋屈的是我当时没法辩解,我不能指着那篇她觉得挺牛逼的文章说这么个傻逼东西我特么上哪抄去。后来我俯视她这一把年纪坐的腰酸背疼有些于心不忍,差点把自己当年品学兼优剑指清北的家底翻出来以证清白。还好在我说之前她就放我走了,不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会笑到住院。
之后的写作课我既不敢翘,也不敢写,最后抄了一学期林肯公园的歌词,与老妖精相安无事。
我们入学的这一年,是母校旧模样的最后一年,旧的不是楼宇操场,而是精神面貌和学生成分。逼的我连精神面貌这个词都写出来了,但这个词用在这里是真的恰当。
大一的时候我们本系大二的学长学姐们即将毕业去长春的一所本科连读,她们当初来我们学校就是考的本科,只不过母校和长春那所学校有这么个合作的事情。同时,其他开采、检煤等很多矿业相关的专业里,有很多矿上的三四十岁不等的小领导在我们学校住宿上课混文凭,这也是学校的合作项目之一。另外一些我忘了是什么的专业里,有一批即将毕业的未成年中专生。
以上所有这些人都和我们生活在坐拥一个四乘四百米操场加两栋主教学楼的母校里,大一时我们从校方和学姐们那里得到的第一个靠谱建议是:没事就待在寝室或者去市里,别在学校里瞎晃悠。
入学体检时,几个系挤在唯一一个供表演用的没有一块干净玻璃的昏暗报告厅里,我在队尾看着室友几个男生临时担起班干部的义务组织排队,看着女同学们相似的秋装和不同的身段,晃晃悠悠的跟着队伍往前走,往后退……
我跑到队伍前面看为什么队伍在后退时,当时还不是班长的班长和他的班长竞争对手在面露难色的调整队列,我问怎么回事,他们说有人插队。作为班上头发最长的男生我自然而然的在大家以及我自己心目中成为班上的社会担当,我皱着眉头问谁啊?旁边冒出来一个声音说我啊怎么滴啊,我顺着声音转过头没看到人,又顺着余光低下头,看到一个领着全班带头插队的中专少年,仿原牛布料的硬核上衣,最长的一排头发飘在额前,染着黄里泛红的颜色。看到他鼻下细软的绒毛时我已经有些心生怜悯了,继而看到他插在衣兜里绷直的胳膊,我就秒怂回到队尾了。
在这个允许死刑的国家,杀人不偿命的除了一部分成年人,还有未成年人。如果恰巧一些未成年也恰巧获悉这条世理,我能做的也只有回到队尾了。据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母校每年都会非自然死亡至少一个人,他杀居多,入学当年我们还信誓旦旦的觉得等明年这帮乌央乌央的盲流子都走了,母校这个历史也就该终结了。
后来的事情却更加东方朋克,大一时学校里到处是怀刀横行的小兔崽子,你不去招惹最多算个隐患。第二年这群屌孩子都毕业了,学校里却直接飘起了漫天的纸钱。这事儿回头再展开,我先把大一说完,一会再忘了。
因为我们系男生和学校占地面积都太少,所以寝室里有一个室友应,是建筑系的。女生在他们系很少,他班的班花每晚跟他发短信调情,后在上床后几乎要确定恋爱关系。应偶尔会找不到她,但远没到让应重归性苦闷的大学生活的程度。
后来寝室又临时住进了一个矿系的番,因为是临时住几周,所以跟我们走的不近,但在得知应准备和班花确定恋爱关系时,趁应不在时跟我们其他几个人证实了一些风声言语,希望我们替应斟酌一下免得应惹上麻烦:班花确实在和矿系混文凭的一个中年人保持来往。
当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女生堆里泡久了,寝室几个人听到这件事后八卦心四起,跟番追问班花与社会男来往的详情和铁证。番说他们一起去唱歌的时候社会男从洗手间出来不扣裤子坐回沙发里,班花就主动过去帮他扣裤子系腰带。当时是班长还是谁说了句这也说明不了什么,番从上铺起身看了他一眼,转身躺下说对社会男来说,哪怕只是有可能阻止一个女孩不给他扣裤子这个理由,也已经足够他在这个学校里对大多数人做一些事情了,社会男是偶尔要和校领导一起吃饭的。
事后我们把这件事隐晦的告诉了应,并提前做好了安慰准备。应说自己知道这件事,而且是班花同样隐晦的让他知道的。
班花和我们寝室一起唱过一次歌。蹦迪环节时她站到桌子上甩头发,裙子上装饰用的塑料水晶颗粒随着律动开始脱胶,后来被胶丝粘连着挂在裙摆上。鞋底的雪化成泥,在玻璃桌面上被舞动的鞋跟一层层晕染开,成为房间里最脏的液体。
玉又在晚自习上跟我对讲黄段子的时候,我的室友会趴在旁边听,每次我俩笑完后看到他们一脸还在反应没听懂的表情,又会忍不住笑的更大声。关于建筑系校花的事情我们请教过玉又,她说这很常见,包括大二时凌晨五点返校的鞋跟和笑声。
原来学校哪些男老师下班后有哪些兴趣爱好早都是公开的秘密,很多次他们在荤K昏暗的包间里和自己的女学生面面相觑,一旁的老鸨也一脸懵逼。彼时贫穷且枯燥的大学生活确实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玉又有一个在长春念书的男朋友,贫穷、挺拔,来过我们班上自习,坐在最后一排拿把剪子给自己剪头发,不因为穷,因为爱美。我很赞许他的行为,东北的愣逼tony不要太多。
因为请假,玉又和导员冲突过很多次。导员们乐于从不给假这种事中找存在感,玉又就拍着桌子跟导员喊:半个月了,我男朋友都快憋完了,憋坏了你负责啊?出轨了你负责啊?我明天必须去长春!
她的方式很有效,不止在请假这种事上,比如在车站窗口买寒假回家的票,售票员说今天的站票也卖光了,我们听到这话就转头回学校等明天再来排队,她拍张百钞在窗口乱喊一通就能换来一张票。当年我只感叹她的牛逼,没想过原由,现在看来,她看似粗鄙,实则比我们更懂得如何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不那么被动。
我来大姨夫前后很喜欢在课间找她扯两句,尽管她的歌单我一分钟都听不下去。两年多以来我几乎没见过她低落,无论例假甚至至亲的车祸。我们去安慰她,提一些明知没用的建议,她还会一一给我们解释为什么没用,增重自己的痛苦,成全我们的八卦。
那时我们才知道她一直都知情自己那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在长春是有性伴侣的,她感激男友当时能拿钱出来凑车祸后的手术费,虽然杯水车薪。当时正赶上十一长假,她决定答应一个一直追她的已婚男人的要求一起去外地度假,因为那个男人给她凑足了手术费。
十一不去长春,男友也没多问。十一前的最后那个晚自习她临行前嘻嘻哈哈的大喊:我去了兄弟们,七天后看不见我你们就报警。我望着她爆炸的衣品和走样的身材,意识到在当地性苦闷的不止我们青少年。
玉又的专业成绩是不错的,而且是很难得的各方面都比较平均,不像班长是听力比较强,我的语感比较好,连四级都要靠作弊的寺十现在在BAT做领导,我凭借优秀的语感成为荒山里写诗自慰的野鸡农民。
有印象的还有两件事,一件很恶心,一件更恶心。一次午休迎着太阳去食堂的路上,班长念叨着刚刚那节电影课上主角的咆哮台词 fuck u very much,过了一会开始嘀咕:那这 very much 该咋翻译。
我说:加一个血字。
他又念叨了两句后:不通啊?
我:加在妈字前面。
他理顺之后开始大笑,卡出来一口痰,一口吐在地上,一脚蹭出半米。
寺十在旁边皱着眉头开始骂:哎你行……不行啊?满学校都是你们男生拿鞋底蹭的一道一道的,你们大学咋上的?
班长:哎你知足吧,我觉得拿鞋蹭的就挺文明的了……
寺十:文明个屁啊……
班长:那不蹭的呢!?
寺十皱着眉头不说话,我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寺十怀孕了,八月卸货。同学朋友怀孕总让我感动,生命力最直接的感受。坠入聒噪生活之前的生命是可喜的,尽管降生后就要在成为傻逼的道路上渐行渐远。“生个孩子吧”,如果眼前不再新意,周身不再成长,已知都将深渊,“生个孩子吧”,他带给我精神和老年保障,我带给他恃强凌弱、自嗨狭隘的前半生。今天就是八月了。
我始终忘不了煤校的雾,矿业县城的郊区特有的风景,雾里微粒的煤肉眼看不见,但整片雾是暗灰色。宿舍楼后的一排杨树绿化带常年在宿舍楼的阴影里被雾浇成铁青色,废土纪元的变异植物一样可怕,每次看我都心惊肉跳。
应总在这排杨树下颠球,他一次能颠几百个,穿着干净的球衣球鞋。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球袜里有没有板材以至于看上去那么棱角分明,我没穿过球袜,我们系只有十个男生,曾经设想过没有守门员的情况下参加校赛,最终作罢。
校门口只有一趟5路公交车通向市里,班上有人去过与市里相反的方向,还摆拍了一些非主流的照片,指缝里的光线什么的。那里只有野草和缓坡,不适合做任何事情,杂乱的无名草挡不住野合的腰际,躺上去也会硌得慌,拍照那几个男男女女很喜欢去那个地方,他们都觉得我应该去,而不是每次都坐相反的方向去市里的网吧包宿。
市里的网吧环境和设备都要好一些,充卡的话就和校旁的野鸡网吧价格相当。我在校旁风评最好的一家店包过一次宿,在黎明前邻座粘稠的呼噜声和摄像头死角里看了几部毛片,打了一次飞机。
我忘了当时打飞机的时候想没想那个坐在扶手上的姑娘,她就坐在那个宽大的沙发扶手上,也许是因为那里靠着门口通风比较好,所以她要求男朋友总坐那个位置。平时路过网吧门口总能看到他俩,男孩一副游戏打得很好的长相,女孩长发遮住侧脸,背很直,不靠在沙发靠背上。彼时我没离开过家乡,印象里只有家教家世都不错的孩子才会背很直。
粘稠是午夜三点后的网吧主题,风扇吱呀的声音和风,连游戏里的操作都是粘稠的,这个时间段如果洗把脸涂点风油精再去PK场就很好上分。魔兽开荒的室友看到我的段位很激动,吵吵着要在黎明时再圈踢伊利丹,踢了两次后偷偷跟我说感觉这午夜的boss好像都粘稠起来了变得好打了,我私下鄙夷他直到现在。
我鄙夷一切玄学,不是敬而远之,是鄙夷,虽然身边的亲人朋友大多都很玄学这件事让我不得不觉得有点像报应。后来我才知道那些成熟的人敬而远之的不是玄学本身,是身边人玄学时的那一面。毕竟以爱之名要求别人更符合自己价值标准这件事的唯一意义,只是在表明自己统治者的立场或潜意识欲望。
我对母校唯一的诉求是尽快实习,高中辍学失败后我就想好,大学是我离开家乡的跳板,届时我妈不仅不会阻拦我,还会给我钱。导员好像看懂了我的心思,骗我说不过四级不给毕业证,我泡图书馆开始刷题,意外发现了一台借书用的台式电脑。如果不是电脑屏幕透出了光,角落里那间灰暗狭小的检索室会像过去刷题的两个月一样一直被我忽略掉。
那个女生不是英语系的,又短又粗的腿上一条深蓝色的紧身牛仔裤,没修整过发梢的笔直离子烫让我觉得如果不是在检索室遇到她,就该是在白镇周边深山中的村落里。我也不知道她借了本啥,不过我应该是能知道的。键盘上只有几个按键没落灰,我甚至觉得可以尝试着拼出她的系别和名字,但她的衣品身材实在是不好,哪怕我提升了她的品味,我也送不起她任何像样的礼物,哪怕是一本书。
检索室没有灯光和椅子,我撅着屁股借着屏幕的光在键盘上敲了一会开始腰酸背痛眼泪打转,模糊记得好像还有个借书员进来对我说明这电脑只能检索书目,不能像二楼电子阅览室的电脑一样打游戏刷剧。
因为没有郭敬明或诗经,就勉强借了听说过的百年孤独和白鹿原,一本也没看懂。一个不知道说了个啥,一个不知道为啥要说,后面看到老大还是老二参军归来的桥段我差点把书撕了。书的版号放到现在应该都是绝版了,当时过了一整个学期和寒假我去还书的时候借书员告诉我可以赔付整本书的价格,书就归我了,因为这么久的借书费已经和书价一样了。我付了借书费把书还回去了,到现在也记不起当时咋想的。
煤校有个传说,一年至少死一个人。我们寝室几个从学长那里听来的这个传说,他还详细描述了之前的那位是如何在被长期霸凌后乱刀扎死了自己的同学。说的很假,越听感觉越像真的。我们所有人都希望这个传说是真的,在东北,没有谈资的一件事物是很可悲的。
梁跟我描述现场的时候听着也很假,但那些都是真的,梁不是吹牛逼的人,听着假是因为我和其他没有打过大架的普通学生电影看多了。梁在中学时就可以徒手劈砖了,我曾亲眼见他顶着前一天晚上被十来个人踢的一脑袋伤口来上课。
——第一刀抹在脖子上,人倒了之后在身上又补了两刀
——你不是会劈砖么,碰真章儿怂了吧
——不是,我就没看出来,当时我路过离他俩特别近,都根本没看出来在杀人,我跟你说,电影里都是假的,刀划肉根本就没有声音,捅进衣服里也没有,有也就跟平时这样碰你一样
梁拿手指戳我衣服,我极度厌恶的把他手指吧啦走。死者是我们同届我忘了什么系的一个女孩,据说长得还行。
传说得到了验证之后,大家就不太提这个有年届传统的死亡传说了,我们才大一,依照传统,明年就是我们其中一个。
杀人的是她在老家的男朋友,据说是当地的出租车司机,她在我们学校有了新欢,与旧爱二人和平分手未遂。杀完人男孩也没走,站在原地,我估计警察来了也没像电影里一样大呼小叫的把他的脸按到地面上,没准在车里还给他点了根烟。
我从开篇想到这里,也想不起来当时的季节,好像是暮秋,女孩的家人在学校里烧火盆撒纸钱,事发地是校门兼女寝门口,我们班几个女生天天犯愁怎么回寝室。玉又说女孩家人是因为嫌校方的赔偿款太少。
我们系的教学楼与事发地隔着一整个操场,上课时都能听到那边的哭嚎声,我们的操场还是太小了。他们哭了十来天就消失了,应该是校方解决了这件事。我身边没有人与死者相熟,所有人照旧生活,出轨的出轨,坐台的坐台。
我对煤校的死亡传说、老师嫖学生这些事从未感到惊讶,一个二百分就能进的学校里居然还有人真的在认真学习这件事倒是让我很意外。是那种认真学习课上教的东西以期望打高分并特别以此为傲甚至跟旁人炫耀的那种认真学习,我无比好奇这些人的高中是怎么过来的,当时他们属于哪一类学生。
我甚至好奇到认真观察过,这拨人里大多数都智商不高,学习侧重记忆而非方法。现在看过去,很难想象那是一群非名校大学生。
有一门课我忘了名字,不是思想类就是商务类,讲师是一个眉毛长到快耷拉到眼角的老头,所有人都对他印象深刻,不是因为眉毛,因为他每节课都会说教材里的错误,“这个地方这个出书的人出错了”是他在课上的口头禅,我们所有人都确定他肯定没出过书。十年过去了,估计他不死也快了。
鞭尸是一件没有快感的事情,虽然没经历过,但我确信这件事。宝子是我不希望他死的人,不出意外的话他也死不了,他好像比我还小个一两岁。当时我们班因为男生太少不得不跟其他系合住一个六人寝,宝子虽然孤身一人面对我们,但他在那间寝室已经生活了很久,所以有种主人的感觉,我们几个除了我之外也都有一种出门在外寄住在别人家的感觉。
英语系很少见的看的严,甚至有早自习,中午一起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寝室其他人总会吐槽宝子在寝室半夜玩电脑放功放太吵影响自己休息,晚上见到宝子的时候却只字不提,只在午夜来回翻身,几天来也并没有让电脑里的声音变小。
我翻身下床拔掉功放换上耳机并说明原因,被宝子呵斥并换回去,我坐在机箱对面的下铺上等他换完回到床上侧躺着摆好枕头盖好被,再拔掉功放换回来。其他人都在上铺看着。当时我已经很多年不说脏话了,被骂之后拳头刚抬起来,手腕就被其他人攥死,他们挺有劲的,真的是浪费了那副好身体。
我被队友控制住,被敌人骂,我不骂人,也没人帮我骂回去,他们忙的手在拦我,嘴在劝我。我当时很懵,迷惑到以为自己遇到了行为艺术。
班长第二天跟我说他帮我申请的助学金快下来了,这段时间不好惹事。我跟他约定未来我有需要的时候他要给我提供宝子的信息,他答应了。我趁寝室没人跟宝子在班长面前打了一架,特别没劲。从小到大我很少那样当面约架直接打,打得过的话对方不约,打不过的话我不约,差不多的话打的没意义,左眼换右眼谁也亏不到哪去,根本对对方造成不了多大伤害。八年后他结婚的时候我找了一圈没看到宝子,也没提当年许诺的那件事,想提来着,那是我难得回一次东北,宝子是那种会留在老家生活的人。留在东北的同龄人多早婚,每次一想到宝子的孩子应该快长大了,我就很高兴。
没有异性的大学是残缺的,无论是不是在我野鸡遍地的母校。羊草不是鸡,是班上一个朝鲜族女生,英语不好,长得很甜美。我直到后来很久之后才发觉她长得很甜美,而当时在学校她已经赫赫有名,大一时我身边就有男生跟我打听她,他们都感慨羊草“长的好纯啊”。纯系画风不在我的审美里,无论男女,我对外表的最高评价就是想睡。
两年多的在读期间我和羊草几乎没说过话,她总是穿的看上去比我们贵的样子,也没像班上其他穿的又丑又劣质的大多数女同学一样找一个同样穿的又丑又劣质的男朋友。大三毕业体检的时候学校的报告厅已经破的怎么看都像在闹鬼,学校就统一让我们去市里的一个什么鸡吧地方自行体检。
班上几个朝鲜族女孩中文都不怎么好,很多事听不太明白。我对校内什么事情都不太关心,很多事也都不太明白。忘了当时是谁给谁讲解,羊草和我在学校超市门口的小路上因为怎么体检这事第一次攀谈起来,并约好一起去市里体检。当时离毕业离校只有两个多月了吧。
剩下的两个月已经没什么课了,我俩同框的时间很多,同学同寝们都表示奇怪。我也很奇怪。在煤校我对任何人和事都提不起兴趣,甚至已经戒撸断网看书了很长时间。不过羊草莫名的热情我在奇怪了一瞬间之后就不奇怪了,只是不奇怪了,也并没有理解到多透彻。努力把别人对自己的热情理解透彻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每月五百的生活费我连病都生不起,每次羊草付钱的时候我没任何感觉,男人的自尊之类的,多年后我有钱的时候,别的女孩请客我也没任何感觉。寝室里的人觉得我和她睡了,我好像也没有澄清过,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撒谎暗示过我俩睡了,毕竟在我和他们眼里和羊草睡觉都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两个月里基本就是她说我听,说市里最贵的那间四星酒店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女孩要买贵的质量好的穿得住的衣服,市里的富二代是怎么追她的,从小到大她是如何在身边人的呵护下傻白甜的成长的,处女膜有哪些性爱之外意外破掉的可能,男生为什么应该毕业后去考公务员……
有时候我俩回学校会遇到在校门口等她的穿的又丑又劣质的男孩,他们都用饱含深情和酸楚的复杂眼神看着我。我等他们单独聊完,再把羊草送回寝室。毕业季膨胀的荷尔蒙会让很多人做些之前不敢做的事吧,这个时候的表白真的像那些傻逼文学或影视里那么感人吗,在暮冬黄昏半黑不黑的雪地里等他们跟羊草吐苦水时,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自嗨仪式感和性苦闷宣言每次都让我大脑放空,饱含热泪打飞机的脉脉深情源于把羊草视为一切的精神信条,拿别人当作自己自我价值实现能力不足的借口这种事情,是我见过最匪夷所思的道德绑架和自我价值实现方式之一。
后来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什么了,应该也没发生其他什么事了,我不联系短期内不见面的人,羊草就一直躺在我微信里。有时候她会看上去没任何缘由的拉黑我,过段时间又把我加回来,这件事我挺习惯的,好友列表里不止一个人这么做,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为拒绝别人感到莫名亏欠,于是忍气吞声被这种被动成为别人情感备胎的吊诡事情恶心着。每次她加我回来说想我了,我都会想起那些冰冷的毕业季黄昏里,男孩们没落的眼神和耷拉着抬不起来的脑袋和鸡巴。
有次我在课上睡的天昏地暗,因为人少,我们系常用的几间教室都很小,睡觉很容易被发现。而且我们系出奇的管的严,甚至有全校独一或者二三最多独四份的早晚自习,我们偶尔需要起的比高中都要早。
大一时我班导员是个萌系的少妇,课间在走廊偶遇会不扭脖子只用眼睛看过来同时嘴里发出peci peci peci的声音跟我们打招呼。也许因为那一年正值她的职称考评期,她在工作上一丝不苟的风格和她平时的萌系穿着和画风总给我一种违和的感觉。大二她职称考评成功离开我们学校去深造还是更高校就职之后,班里女生在提起她的时候都恨得咬牙切齿,我才知道原来她对待女生比我们零星的几个男生要严格的多。
我记得那节课不是她的课,但她还是课间的时候来问我是不是生病了什么的为啥一直在睡觉,我觉得她问了我本就应该回答她,更何况她还关心我。我说我真的没事没有生病,她又说真的没事么会不会是要生病了要不要吃药什么的,我说我真的没事只是有点缺觉,她说你们是睡不好么是寝室有啥问题么,我说都没啥问题我就是昨晚逃寝去网吧包宿了今天有点缺觉。她确认了几遍我是真的昨晚逃寝了之后让我和昨晚一起逃寝的两个同学每人写三千字的检讨。
高二有次我跟班主任请假去车站送小学同学军爷,他犹豫了一会给我准了假。我和他都知道这种理由在一中应该是请不下来假的,正常程序是我编个头疼感冒家里出事啥的,他也好过我也好过。后来忘了因为成绩还是什么原因,他找我谈话时问我是不是有些不上学的老同学好朋友什么的,我联想到上次请假的事,同时也知道我不用再跟他多说什么了。
打小学起军爷抽烟打架都避着我,家里聚一群白镇的小驴马烂子搞对象赌博嗑曲马多的时候也从不让我去找他,哪怕后来我不学习成绩特别差了也一以贯之,他是所有亲朋同学邻居里唯一对我一以贯之的人。
大一第一节口语课上,系里唯一的男老师朱莉亚全程中国腔英语夹杂韩语日语可能还有几个其他的小语种上到临下课的时候,终于在同学们小声嘀咕了几十分钟听不懂之后说了几句中国话。这是一所中专、大专、煤老板混文凭、最后一届专升本等各路方方面面合并在一起名义上是大专的八成专业与煤矿相关的职业技术学校,我们那届名义上的录取线是二百还是三百多分,实际上很可能压根没有录取线。在应试教育语境里摊上一个对分数有误解的老师是件无解的事情,那节课结束所有同学悲从中来,当初还不如选个煤炭采选或矿井通风安全。
高一的数学老师是个老头,据说在我们学校教出过清华北大,他的课基本只有前几名的同学在课后私下请教过他再自己事后看点其他的教材讲解资料后才勉强听得懂跟得上。课上他在演算过程中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显而易见,我们说咋就显而易见了。他说这不就显而易见么,还得咋显而易见,这已经最显而易见了。气的下面有人用粉笔扔他。当时比我大不了几岁的班主任骂我们不尊老,自己水平不行脑子笨成绩差不努力还有脸怪老师教的不好,老头是名师,所以问题出在我们身上。我们确实不是超前班,但老头也没进超前班教课,他应该和他从前的学生一起升到清华北大去教课。
高二的生物老师据说之前是初中教计算机的,后来自学成才到了一中教生物,名利双收。眼镜总戴的很低,脸上每块骨头都突出,包括牙齿,总是穿的感觉很贵的样子。课上很喜欢类比,指着鼻子说我们男生是精子女生是卵子,长大之后女生会被男生变成受精卵什么的,说话时伴着自觉幽默憋着笑且强装坦荡实则深度社交障碍的猥琐笑容。我本以为是自己的愤青体制作祟,后来发现班上一众平时爱拿胸大胯宽等特点给女生起外号的小男孩们都对他感到不适,才确定有病的这逼不是我。
三千字的检讨字数是朱莉亚定的,另俩室友都很愁,最后也没凑够字数,我一时没收住写了五千多,还说可以把多出来的分给他们。他们看完开篇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吉林省吉林市……上百字没有一个标点的第一句,就拒绝了我的帮助。
大二我们和建筑系三个男生同住一个寝室,百壮是这三个人的同学,偶尔来我们寝室串门,总撞见他同学在电脑上欢乐斗地主,每天靠领几千豆低保过活,互相嘲讽中就提起自己有几十万豆。他平时几乎不玩扑克,刨幺斗地主很多连规则他都不太明白,我们确定他不是在吹牛b,就问他哪来这麽多豆。
——我和那谁嘛,就***(他同学),我俩一起玩带视频的那个,开个房等人进来,等发完牌,他就解开裤子把牛子露出来怼摄像头上,人就跑了,这种直接退的扣的豆多
——那有啥啊又不露脸
——脱,我俩轮班,一人一次
——也有,有次碰著个老娘们儿,说你这麽点儿还好意思往外露,完了照样出牌,就没跑
——有,他们说还碰到过拉屎的,有人录下来了,懆你妈那是真恶心。
他专注的盯著电脑屏幕裡的游戏界面操作鼠标,顺嘴嘀咕那个在视频裡拉屎的人“为了点豆还要不要脸了”。
我爸有年冬天都耗在视频斗地主上,我给他养了几个能免费领豆的QQ号。摄像头角度被烟盒碰歪了他也不管,别人出牌慢了他就骂“快点他妈出”,有时边骂边伸手指著自己的摄像头,有时指著屏幕上出牌慢的那个人电脑桌上的茶杯、烟灰缸或下巴上的一颗痘。
百壮家离白镇不远,大二一次长假我俩同行回家,一起的还有两个学妹,一个我以前邻居家女儿,另一个她同学。
那趟车不卖座,八个小时到白镇。车上空座很多,每次车一进站停下,座位上横躺著的,和脱鞋踩著座位靠在车窗旁边的人就半眯著或闭上眼睛。
百壮刚进车厢没两步,就叫醒了手边装睡的两个孩子。孩子个头儿很小,躺在三个位子的长座上使劲挺直身子也佔不满,漏出来很多大到足以提醒别人这裡还能坐的空白,但从姿势不难看出孩子们已经很努力了,所以一般没人去干扰他们的行为艺术。
孩子被叫醒后坐起来靠窗缩成一小团,百壮指著空出来的座位招呼身后的学妹坐下,继续往前走叫醒其他装睡的人。与孩子一个过道之隔的二人座上,一个中年人脱鞋弯腿踩著座位,手腕搭在膝盖上,说话时不停眨眼睛
——人孩子他妈躺好好的你凭啥让人起来。
——这麽多人站著还躺,你买卧铺票来的啊?
——哎我懆你跟谁说话呢?
——你懆啥你懆,我就跟你说话咋的。
——小b崽子给你牛b的……
——你个老b崽子骂谁呢?
——百壮?百壮!哎不好意思啊叔……嘶……百壮!……
我不断伸手把百壮指向男人的手指拉下来,不断用手掌怼百壮的胸口打断他说话,不断口齿不清含含糊糊的向男人和周围卖呆儿的人群道歉,不断不遗馀力的在成为一个傻b的末路上渐行渐远。
我不是羞,也没多怕,只是不用过脑的自然就觉得好像就应该那麽做。慌不择路的气魄胆识和莫名的“肌肉记忆”使然,从小耳濡目染根深蒂固在自己身上虚假装b的社交逻辑和枯藁扭曲的道德认知使然。
我们最终坐在另一节车厢,忘了是不是学妹找到的座位了。所有人呆坐著昏昏欲睡时,百壮起身走向那节车厢的方向,我急忙跟上去。
——百壮别去了吧。
——没事,你坐著吧。
——拉倒吧,算了吧,啊?
——真没事,我不干啥。
——哎百壮!
……
——刚才是你吧?
——啊?
——对就是你。
——你想咋的?
——道歉。
——道歉?
——对。道歉。
——道啥歉?
——你说道啥歉?你骂完人就完了?道歉,不道歉没完。
男人红脸不说话,表情一会儿想凶人一会儿想认怂,我们进来之前他已经穿鞋坐起来,之前装睡的那个孩子坐在他身边吸著鼻涕吃著零食,周围卖呆儿的人更多了。
——现在的大学生可真牛b啊!
隔著一桌,车厢门口的座位上一个女人尖著嗓子翻著白眼盘腿坐在长座靠窗的位置,周围坐著几个男人。
——你说谁呢?
——哎呦,谁牛b说谁呢呗……这上了大学了,翅膀子也硬了,看我们这帮老的也啥都不是了,可不牛b吗。
我边小声说“你不知道咋回事”边手指放唇前示意她先别说话。她看了我两眼后白了我一眼。
——你知道咋回事就宰这儿牛b不牛b的,我们大学生岁数小就该让你们骂的?
——哎呦,那我可不知道咋回事吗?我就亲眼看著有人指人脸上又要没完又要这那的,那牛b劲儿的,车上这麽多岁数大的,还真想看看这年头大学生咋个牛b法,还没完?没完一个给这帮人瞅瞅呗。
卖呆儿的人群没人说话。
——你哪站下车?
——你……管我哪站下车……你不牛b吗跟人家……
——你哪站下车就完了!?
——我他妈……终点下,你跟我到地方牛b……
——哎行了行了,别跟孩子一样的……
女人在旁人的劝说声中脸越来越红,声音越来越小,转身坐下去,头消失在长座靠背后面的过程像脏到最后变黑了的落日。百壮和我本就说不上很熟,这次行程后在学校好像也没再理过我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