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道德经》(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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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老子的可贵之处在于破解了二元对立。从社会思维的角度看,二元对立是主流,因为它逻辑简单,极易选择。人们从群体性思维上说只会接受简单易懂的理念,正如小时候看电视剧,开头便要问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哪怕生活的真相并非如此简单,我们也惯于把它分解为简单的模式。
人类的精进核心不在于技术的精进,哪怕世界正在为科技竞争弄得不可开交。但就人的本质来说,或者说假设以后的人类回望我们这个时代,我们这个时代在技术上定有突破,但在思维上却毫无可取之处。科技在历史上并非没有发挥过巨大的作用,我们必须看到当前世界的稳定和繁荣,甚至是国力之间的平衡,科技是功不可没的。但这种形势不会一直保持下去。哪怕它一直保持下去,也不过是处于一种停滞的状态。上个世纪那种科学的黄金时代已经不复存在。
人类的精进核心是思维的精进。奇怪的是,有人认为东方哲学恰恰是中国科学技术不先进的原因,把技术和哲学对立起来。君不见西方科学进步的同时,哲学亦未停止发展。把这个套按在儒释道身上更不合适,儒家从未排斥技术,数千年前商人地位低下也绝非是中国独有的情况。要说儒家压制创新思维,那是它被统治者利用后的事,那时的儒学和孔孟时代不太一样。当然,这些事我不过是个门外汉,留待学者专家们去争论。佛家讲的是个人修为,他连宰牛的屠户都要解救,怎会看不起技术?道家就不用提了,这门学说从未进入统治者的眼,除了那几位力求炼丹升仙的皇帝,但那根本不是形而上层面的问题。我不能决断地说东方哲学对科学技术并无任何负面的影响,但至少这不是主要因素。技术的问题是思想的开放和包容,而在我看来,儒释道的思想似乎比西方更为包容。只不过这种包容在一种极其专制的时代无法通行,专制的思想才是最大的阻碍,而把专制的源头按在儒释道的头上是不太合理的,此时法家正在低着头窃笑呢!
如今我们回过头来,看老子的理论,至柔的东西反而可以在至坚的物体中穿行,而这种以柔制刚、刚柔并济的思想恰好是“无为”的体现。无为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不留痕迹,于无声处着眼,做了看上去像没做一般,事实上却并不是没做。道家和佛家都接触到了语言学的问题,即语义的功能问题,意识到语体与义体并非是同一层面的存在,所以才有“无言之教,无为之益”。但这样的思维精进,正如老子说言,实在是“天下希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