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足山游记

前按：看到大家分享鸡足山，也记起去年腊月初四朝圣时的心情，也将随后自己所写的文字转来于此。原本是分为两篇：《佛国大理鸡足山》记叙圣境欢喜，而《鸡足山的猴子们》是我这个俗人的遭遇（本意是给以后前往鸡足山的朋友们参考）……

一、佛国大理鸡足山

相传，大理国总共有过九位皇帝，其中七个都曾出家为僧。之前向往过的云南，绝非是四季如春的昆明，亦非有艳遇之城的丽江，更不知那风花雪月之美于苍山洱海滨畔的大理，然而只是闻名遐迩的华夏第一佛山：鸡足山。

据说，鼎盛时期的鸡足山有36寺72庵，共计108座寺院，号称天开佛国。往昔有言：迦叶尊者奉本师释迦牟尼佛之命，受持锦斓袈裟于此，等弥勒佛降世①献赠为礼……鸡足山在清代后期曾一度破败衰落，经近代高僧虚云老和尚着手整顿才再度兴盛，日渐发扬。

而我，与鸡足山的缘分，应该从一个滴滴司机开始说起。

滴滴司机

在大理古城拍夜景的那个晚上，也可能就是大理今年最冷的夜晚，我们尚未走进半个街道，便匆匆折返。回去的路上，恰巧滴滴司机就是宾川县人，前些年还在那边县城担任公职，如今在大理这边一所学校搞管理。

提起鸡足山，滴滴司机一脸的神秘莫测，显得格外地敬畏：坦言自己如果说出鸡足山的名子，就一定要去拜山——一连十几年的元旦当天，他都会和家人一起去朝拜鸡足山。

在鸡足山许愿，非常灵验，再加上还愿，当地人通常都会一连三年数次往返……讲述有关鸡足山的传说，滴滴司机就会在前面郑重其事地加一句“说句不谦虚的话”，如何如何。

2007年6月14日，鸡足山金顶寺开光，汉藏两地的大德高僧云集、数千名海内外宾客齐聚，随着大和尚放声一喝“开”：原本乌云遮挡严实的天空，忽然就透开空隙，洒下一道光柱②，正照着金殿宝塔，前后持续一分半钟左右“说句不谦虚的话，在场的人都发出惊叹，然后全部跪下了！”滴滴司机说到，当时他本人作为地方招待以及领导人身份出席的。

继续追索鸡足山的故事，滴滴司机也只是听说：文.革期间，鸡足山的寺院破坏殆尽，只有金顶寺幸免于难。 有两种说法，一种是那两个在楞严宝塔下埋了炸药的人，第二天还未来得及上山，晚上就莫名其妙的都死了；另一种是说两个搭着梯子上去准备炸塔的人，被一个闪电全劈死了……从此，就没人敢再上去搞破坏，金顶寺才得以完整保存。

老和尚

还是在很早以前，曾经读过一篇文章，讲鸡足山一个有修为的老和尚故事。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迦叶尊者，更不知道鸡足山这个货真价实的禅宗道场（迦叶尊者是禅宗初祖，一路传下来到达摩祖师东渡，成为东方的禅宗初祖）……只是一个小故事，许多年间念念不忘，期望着有朝一日能够朝圣鸡足山。

当时，这个有修为的老和尚徒弟准备去湖北黄梅。临行前，老和尚交代徒弟去了五祖寺见到自己的师兄，代为问候以致意。徒弟到了五祖寺，拜见老和尚的师兄，请安问候之后，老师兄问那徒弟：我师弟在云南，那边的香贵不贵？

小徒弟不明白大师父问这话什么意思，就按实回答，各到处都差不多，一般般吧。

老师兄说，那你回去跟师弟带个话，既然一般般，还留着做什么？

等小徒弟回到鸡足山，老和尚问他师兄有什么话说。小徒弟就照着原话复述了一遍，老和尚一声长叹：知道了。

过了几天，寺院举行法会，宴席上大家都非常惊奇：平日里戒行严谨的老和尚，今天竟然大快朵颐，将盘子里的鸡鸭鱼肉全部吃光——众人看着老和尚吃完，颤颤巍巍地走到莲花池边，哇的一声，就开始吐：从他老人家口里吐出来的鸡鸭居然是活的，扑棱着翅膀跑走了；吐出来的鱼儿，摆摆尾巴便游去池塘深处……这老和尚原来是个有道的圣僧！等大家明白过来的时候，老和尚已经站着圆寂了。

人们经常歪曲“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句话的意思，它其实和“心能转物，则同如来”是一个道理。假如你不能将吃下去的鸡鸭鱼转成活物，最好还是不要去“效仿”得道圣僧的言行。当年，济颠和尚（小说《济公活佛》的人物原型）是因为有人送了只烧鸡给他，途中被跑腿的小二偷吃了一只鸡翅膀……送到后济颠和尚质问小二：你在半路上偷吃鸡翅膀？

小二矢口否认，济颠和尚就将那个烧鸡吃下去，吐出来的是活鸡，却缺少了一边的翅膀——由此，才有了“酒肉穿肠过”的那个说法。

传说里的真真假假，经已无从考据。人们能够见证的，是近代的高僧大德虚云老和尚五十多岁在高旻寺开悟，于长安施法济灾隐居终南山，后来经西藏穿越喜马拉雅山抵达尼泊尔印度，由缅甸回云南振锡鸡足山。

相传，虚云老和尚进驻鸡足山的时候，山间有异香，七日不散。

圣境

昨日午后的一场豪雪，鸡足山顶上银装素裹。刚下缆车的同仓游客，迫不及待地移步林间，游玩留影。

石阶上全是覆冰，滑溜得人无法落脚，只能顺着两侧的石子间逐步上行。金顶寺在香会街的尽头，远远地能够望见白塔，与房檐楼角遥相呼应，倚世无语。

正要迈进金顶寺的门槛，一阵急促的鼓点由寺院深处传来，大约是午间僧人们的例行功课。于我，仿佛归来还家的照应。 并不急于登向大殿前边，山门后花坛里的一株枯草，当日迎风，像是一堆互慰安抚的愿行璧人，吸引了我的目光。也不能在烟熏火燎的大殿前多时逗留，四周转转，极目远眺，终于能够觉知这个形似鸡爪的绝壁峭岭之上，金顶寺伫立的楞严宝塔有多么雄伟庄严……绕行楞严宝塔，漫步前端，才发觉自己原来是从东门跨入金顶寺的。

金顶寺的山门，南向而开，前殿依然是四大天王围绕着弥勒佛，背后亦有护法的韦陀菩萨。此时拾级而上，再观金殿之金碧辉煌，亦觉万相庄严了。

2019年最后一次航拍，若非保安阻止，也许能够采集更多画面……不为景致，只愿有缘识知禅宗祖庭的雄伟壮丽之美！

由山门左侧的石阶，逐级而下，频频回首仍然能够仰望楞严宝塔。其与山门楼阁交相辉映，惟于山巅，呈现灵秀光华。

如我这般的凡夫俗子，就不去蹭华首门③，转而直奔迦叶殿。沿途，头先在缆车里看着像是漫遍的罗汉山崖，换成仰望高企的视觉，竟然完全没有了迹象。

遇见两个磕长头的藏族汉子歇脚，寒暄问候，秀了一下自己所知不多的安多语单词，他们竟也明白，意会相投——起先缆车上山时，和持花供佛的广东人，聊了几句粤语：那个年龄稍长的前辈讲不来汉语，只好捡起近十年没有呜啦过的白话，和人家沟通。她还夸赞我这个尚未入门的佛子“真喺精进！”

像我这种俗人，是否为“常求人短”的习气所恼？总觉得迦叶殿里为迦叶尊者塑造的殿宇过于高大庄严，反倒将本师释迦牟尼佛置于右手边的“小厢房”里有些不美……总归，太过于那啥呗。

虚云寺则不然，独立于山腰一隅（中巴中转站后侧），前有虚竹摇曳，后依山势而居。大雄宝殿前阶，门殿后首的一树白梅昂然盛放，增添着十二分活色生香的气息。

在老和尚塑像前拜了拜，便折返山下，沿途又逗了几次守候游人的猴子，就此作别。

备注：

①弥勒佛降世：佛学由成、住、坏、空形成一个劫数来计，据说我们这个劫属于贤劫，会有千佛出世（最后一位成佛的是寺院前殿弥勒佛背后的韦陀菩萨）。现在兜率天宫的弥勒菩萨将会于我们这个娑婆世界的人寿命在八万四千岁的时候，出世成佛。（按：释迦牟尼佛住世时，人寿命约为一百岁，由于人心渐恶，每一百年减一岁，至寿命十岁——后有圣贤教人向善，以一百年增一岁，一直到八万四千岁的寿命，期间大约五十六亿七千多年。）

②一柱光照：2012年4月5日，本焕长老在深圳弘法寺荼毗仪式时，笔者作为护法义工在现场亲历过这种不可思议的情境。那天早晨刚开始，本焕长老的灵车是随着一路阳光驶入追思法会现场，入山荼毗的那阵工夫，天空推送着莲花状的云朵，很快就布满得严严实实——大约在进炉点火的时候（我只在法会现场，距离荼毗的地方较远，根据事发前后的状况判断），天空忽然就透下一道光柱，正好照在荼毗炉上……周围的人也是一阵惊呼，紧跟着跪倒一大片。

③华首门，相传迦叶尊者“守衣入定，待佛降生”于鸡足山华首门。

二、鸡足山的猴子们

向往鸡足山已久，然而当时真的前往，却并不算顺畅。 先说从大理乘车到了宾川车站，转车去鸡足山，必须去大厅柜台买票。行囊背包反复地过安检，就够让人窝火了，更恼人的是：明明有一班车即刻出发，却给我出了张十一点整的车票。（彼时时间才十点，也就是给了一张推迟整整一小时的车票。我知道当地人的生活节奏慢，但也不能如此浪费别人的时间啊！）

跑回去质问售票员寻求帮助，她的答复是，你可以用这张票提前走。

班车司机却不肯，因为这张票是结算给下一班的费用；下一班司机倒是很爽快：不着急，你只要赶着晚上能够回来就好，不耽搁事儿的……

我追着班车，直到出站“我重新买你一张票搭车，难道也不可以吗？”再买票当然可以，不过刚才买的那张票要交给出站检查员，才能上车出站。

既然你多买了一张票，我就少收你五块钱，你给十块就行了。班车司机倒是个实诚人，竟也生起怜悯之意。

路上奔波一小时之后，才到鸡足山，除去司机下货给商家耽误了的工夫，大致还算平安顺畅。自然，前往鸡足山寺院，必须先过景区大门的关隘。 他们说，只有鸡足山皈依的佛弟子才免门票——经过讨价还价，我总算可以买个半票进去。作为成年人，持着一张儿童票被放行，居然也不显得唐突怪异。因为在那些人的眼里：没有圣地，也没有信仰，更不要说这里那里的佛弟子，人也不是人，根本就是一张张能够移动、投怀送抱的钞票。

班车能够通达祝圣寺旁边的停车场，然后得穿过一条林荫小道，才能抵达观光车转乘站。上、下山的观光车票各十元，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走路上去，或者骑马，只不过需要算计自己的时间和金钱成本而已。

这些林荫小道，还有一个非常吸引人的名子，叫做“观猴区”。那些被宠坏了的猴子们，蹲踞在路旁，观赏着逶迤鱼贯的游客，品尝他们所给予的水果与零食——倘若瞅见粗心大意或者好欺负的人，疾速地将包儿抢夺了去，没有搜刮到好吃的，便重重地丢弃下来。

在山下买了一袋焚香表纸的小伙，就被抢了袋子，不过猴子随即就给扔了。小伙子是本地人，和爱人一起来金顶寺还愿——刚才他很感兴趣地追问有关皈依证的“办理”。

受持皈依证是因为信仰，而不是贪图减免门票：那些能够觉悟人生的道理和减轻烦恼的方法，才是皈依之后最大、最划算的受用……倘若真要讲道理，人世间的大好河山自开天辟地有了地球以来就一直存在的，凭什么画个圈建大门就收起费用来？

我问小伙子，进寺院买香火干什么？

小伙子表示不懂，看人家这样，自己觉得就应该这样。我说，所有正规的佛家寺院，都是反对烧香的。因为烧香弄得乌烟瘴气，污染环境不说，还容易引起火灾，而且只有在做法事的时候才燃香，除此之外烧香没有任何意义。

来寺院，只要带着虔诚之心就好——我们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有不空手登门拜访的习俗，那么你为什么不带着鲜花，献花供佛可以让自己将来变得更漂亮；佛前供水（瓶装饮用水就成），能够让自己变得少烦恼更清静；带着水果来，会让自己有甘甜美好的成果；如果是供灯（通常是酥油灯，蜡烛也可以），则会令自己变得更聪明……有那么多更好的选择，你却带着香和纸来污染，不信你去看：寺院大门前一定会有醒目提示“禁止烧香”（而且一般寺院都会免费提供拜佛用的香枝）。 我不知道所讲的这些道理，他能否听得进去，只是下车之后他和爱人边走边行，对我的态度非常友好。拍猴子耽误了不少时间，可他们一直不急不缓在前面——当我看见猴子抢袋，哎呀一叫，然后后悔怎么没来得及抓拍呢？

缆车上我拍了一张来自广州的游客所献花束的照片，叙聊甚欢，直到上山时她们看见雪景着迷之后，才挥手告别。 始料未及的，是在我打算下山之际，远远地望见一队人抬着竹椅匆忙赶来——原来那位长者高反引起不适，大家帮忙抬送下山，接受治疗。至于最后如何，我亦无从知晓。

记忆里，两只跟随主人上山的狗狗和一队驮物的驴子，竟然像山路沿途的猴子一般，精灵古怪，与天地共儴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