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翻】The Thumbless Man【英】Charles B. Child
发表于1955年,收录于《The Sleuth of Baghdad》,典中典了属于是。
警长与督察跪在第一具尸体旁,前者开口道:“长官,此人已经死了四千年了,但他的背后插着一把源自现代的刀。”
这间拱形墓室寒意逼人,但在室外,烈日炙烤着伊拉克荒芜的平原,直射在考古学家近期发现的古城阿卡尔的深褐色遗迹上。
督察掸了掸烟灰。
“我亲爱的阿卜杜拉,”他回答道,“我们巴格达警察只应关心我们这个时代的尸体。伤害这个早已死去的人属于亵渎,而非谋杀。不过,我依然十分好奇,你将这位先生当做开胃菜是正确的。”他对死者行了额手礼。
这具尸体以蹲姿下葬,双手抱膝,身上的皮革制品已被保存它的沥青染黑。青金石、水晶和玛瑙等精美装饰品散落四周,一件绣着金边的礼袍的碎片仍附着在遗骸上。
插在肩胛骨之间的那把刀附着一个廉价木柄,看上去格格不入。
“英国制造,”阿卜杜拉警长如是说,“为集市贸易而进口,主要卖给部落成员。”
他的话被上级的一声惊呼打断了,只见后者将一盏强光反射灯对准了那具尸体。
“看看那些强健的骨骼和精致的手脚!”这个小矮子大喊道,“注意他的脑袋,因其各部位完美的比例而显得过于硕大!宽大的额头,凹陷的脸颊,尖下巴,高鼻梁!他是个英俊的男人,身高大约五英尺五英寸,体重大概一百三十磅。你想到谁了,阿卜杜拉?”
警长惊叫道:“是您,长官!”
“没错!正是我本人!倘若查菲克 J. 查菲克的尸身能在死后奇迹般地保存下来,他就会是这副模样。不过我只是一时兴起,” 激动之情从他黝黑的脸颊上褪去,“此人昔日开辟了我的血脉,又如将来的我一般被世人遗忘。”
他递给助手一根烟,然后又为自己挑了一根。火柴的微光在他那灰色的双眸间闪烁。身材魁梧的警长则坐在逝者身旁,静静等待着。
“怎么?”督察问。
“长官,我要向您简单介绍一下另一具尸体的情况。是贾米尔·古利先生那具。”
查菲克不耐烦地说:“以下是我离开巴格达之前获知的信息。”他陷入了回忆,“贾米尔·古利。33岁。未婚。毕业于贝鲁特东方研究所。曾任伊拉克博物馆助理馆长。1952年被任命为文物部的驻场代表。声名远扬。十分敏感且神经质。是的,没错!我对古利先生了如指掌,除了他的死因。”
“他被掐死了。”
“死于何处?”
“就在此地,长官,在通往墓室的通道内。”阿卜杜拉警长指了指狭窄的井状通道。“其中一段只能爬行通过,他就死在那里,”阿卜杜拉接着说道,“其喉咙上的挫伤像是由强健有力的手造成的。但墓室内除了这位早已死去的先生之外,再没有人能掐死他。”
“你这是在指控我的先祖吗?”查菲克调笑道。
阿卜杜拉幽怨地看着督察。
“古利死亡时还有谁在场?”查菲克问。
“安东博士,他是探险队的队长。加维什先生,一位新西兰人,博士的助手。还有博士之妻吉塞拉·安东和工头穆罕默德·库巴,以及众多工人,长官,至少有五十名。”
“证人过多同没有证人一样糟糕,”督察埋怨道。他俯身看了看先祖背后的那把刀。“犯下命案的那双手也消失了?”
“我们毫无头绪。”
两人静坐着,而那具长眠了四千年的尸体在墓室的砖墙上投下了一道阴影,形似一个问号。
最终,查菲克督察对阿卜杜拉说道:“我觉得这里凉飕飕的,出去晒晒太阳吧。”
“好的,长官,我也觉得很冷,但我却出汗了。”警长答道。
他们向外爬行。领头的督察在通道最狭窄的地方停了下来,观察起一根分叉的树枝。树枝部分被沙土掩盖,近期刚被折断,督察认出它是桃木,但阿卡尔如今并没有桃树生长,而巴格达的花园在30英里之外。
“这件文物和另一件一样古老,而且保存得更好——更新鲜。”
他又捡起一颗念珠大小的铅弹,思索着它为何会被刻出一条凹槽。紧接着,他继续爬行,上衣的背部不知被什么东西卡住、扯破了。摆脱束缚后,查菲克咒骂了那个素不相识,但却在很久以前就把一个铜钩插进通道顶部的砖块里的人。
当督察爬出通道,沐浴在阳光下时,热辣的光线令他睁不开眼。他整了整衣服,眼前熟悉的情景让他的心情逐渐舒畅。一阵阵尘土被风吹起,在单调空旷的平原上飘扬。地平线上,枣椰树沿着幼发拉底河蜿蜒曲折的河道矗立着。上面是天空的铜盾。
作为一名虔诚的穆斯林,他低声吟诵起《古兰经》:“誓以正午,誓以黑夜,当其寂静之时,真主没有弃绝你!”
率领探险队的朱利叶斯·安东博士是一位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中年男子。他留着花白的短胡子,蓝色的双眼被浓眉遮盖,厚实的双手被他发掘的古城遗迹弄得满是灰土。他被阿卡尔的街道和建筑物的地基所环绕,这是其耐心与热情的最佳证明。
这位考古学家来自奥地利,第二次世界大战前,他曾在中东的多个地区进行考古发掘。查菲克探长心里清楚,他在政治上是中立的。
安东毫不客气地用英语说道:“希望你们没有在下面触碰任何东西,我们还没有把发现的文物分类。”
查菲克的回答简洁有力:“我宁愿让沉睡的先祖们安眠。”
考古学家瞪大了双眼,转身对他的妻子说:“你看到两者之间的相似度了吗,吉塞拉?这位督察倒退回另一个时代了!”
安东夫人美丽动人,典雅而又不失温柔。她身材矮小,宛如一尊陶瓷雕塑,比她丈夫年轻得多。行吻手礼时,督察对她无精打采的样子感到惊讶,那触感就像飞蛾振翅一般无力。
他热情地说:“夫人,您好!”
“我丈夫太粗鲁了,”吉塞拉·安东回以微笑。
“您是指他称我为时代的倒退?但事实确实如此!噢,我向你保证,夫人,我也把自己看作一个求知若饥的人。”
她把手缩了回去,因对方的殷勤而激起的兴趣也瞬间消散。
“这么说,您也是科学家咯?”她疲倦地问。
安东博士说:“拜托,吉塞拉!够了!督察可不是来社交的。”当一名男性从通道内走上斜坡后,他转身说道:“这位是我的助手,加维什先生。”
新西兰人在博士面前显得更加矮小。他的脸仿佛是被烈日晒干,有着深邃的灰色双眸和一张奇怪的歪嘴,左手大拇指已被截肢,手臂上的疤痕想必是战争留下的烙印。加维什先是冷淡地对查菲克点头致意,然后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转身对吉塞拉·安东说:“我们发现了一些前阿摩利时期的陶器,有可能是苏美尔人留下的,希望你也能去看看。”见夫人还在犹豫,他补充道,“请?”
看着她转身离开,理查德·加维什神态温和,他如是说:“我们不想让她在场。”
安东博士说:“理查德!你个蠢货,查菲克督察正想问她。”
“你想了解兔子的哪些事?”加维什对查菲克问道。
“兔子?我没听明白。”
“古利是个胆小的家伙,小兔子也是如此,”加维什解释道。
“报告上说他十分敏感——”加维什笑了笑,而督察则严肃地发问:“或胆怯,他是怎么死的?”
加维什答道:“那天我们全都进了通道。古利是领头的,他通常不这么干,但我取笑过他——”
“理查德,你也太不体谅人了,”安东博士打断了他的话,“古利害怕木乃伊。当然了,那并不是真正的木乃伊。督察——你的人民,古代人民,缺乏对死者的崇敬,就像古埃及人一样。古墓中保存的那具尸体只是偶然——”
查菲克督察不耐烦地说:“我国的土地出产的更多是历史而非农作物,请告诉我古利的死因。”
安东耸了耸肩。
“当时我们正在通道内最狭窄的那一部分爬行,我跟在古利身后。灯突然灭了——”
“某人被电源线绊倒,把它从发电机上扯了下来,”加维什插话,“当时通道内有十几个人:博士在我前面,吉塞拉在后,然后是穆罕默德·库巴和一队工人。顷刻之间,那里变得比地狱还黑。”
“恐慌开始蔓延,”回忆起那恐怖的一幕,朱利叶斯·安东的英语水平瞬间退步,“古利大喊道:‘放开我!’我从未感受过如此的恐惧!他先是往后退,然后又拼命向前移。”
“他为何会向前移?”查菲克问。
考古学家摆了摆手。
“也许是为了抓住危害物。但古利突然抽搐起来,双腿乱蹬,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太可怕了!”
加维什较为淡定,他继续讲述:
“我敢肯定,古利是在那里与某样东西搏斗。但是通道实在太窄了,我们看不见是什么在抓着他。安东博士想把他拉出来——”
“我绝望地抓着他的腿,”安东平静了些,“但却拉不动他,某人——或是某样东西紧紧地抓住了他,然后他的身体开始变得绵软无力。我把手伸到他身上,想弄明白是什么在抓着他,但那里空无一物!紧接着他突然一动不动,我随即将他的尸体拉了出来。”
“没有别的方法进入墓室吗?”
“绝对没有!更何况,我那鲁莽的助手理查德也进去了——”
“除了那该死的木乃伊之外什么都没有!”加维思附和道。
“我的先祖那时就被亵渎了吗?”查菲克问。
加维什用残缺的左手搓着下巴。
“并没有。”
“然而,一小时后,那里就多了把刀。”安东愤怒地盯着遗迹,“仿佛我的麻烦还不够多似的!”
“啊,对了,”查菲克说,“博士,据传——流言蜚语总是不太可靠——你被告知要中止这里的工作。”
安东异常愤怒。
“我还能怎么办!资助我的基金会已经撤资。他们声称我花钱太大手大脚了。那可是我一生的心血啊!”
督察熟悉他那如狂热信徒般的刺耳声音,他心想:要是这个人能为他的妻子也保留一些情感就好了。他同情地大声说道:“的确,养一支工人大军需要花很多钱。是否有人在谋杀案发生后逃走了?”
“只有一人,我们称其为丘卡。”
“丘卡在我们中东是石鸡的名字,”督察皱着眉头说。
安东博士笑道:“没错,这个人有着堪比石鸡的奔跑能力,但是脑子不太正常,用你们阿拉伯人的话来说就是“被真主宠幸过”。他是古利的仆人。”
加维什说:“无论怎样,他对古利忠心耿耿,有可能是独自一人跑到遗迹里哀悼去了。”
查菲克冷淡地回答:“加维什先生,我们中东人早已看淡生死。因此,我认为此人的失踪十分蹊跷,应当组织一场‘猎鸡’行动。抱歉,我和那位刚去世的先生还有个约会。我总是受命于某人的尸体,”他无奈地补充道,并用一块浸满橙汁的手帕擦了擦一尘不染的鼻子。
死者躺在其中一顶帐篷的帆布床上。督察并不胆小,但看到尸体时,他还是惊呼道:
“这死相可真不好看!”
“一点也不好看,长官。我也很不舒服,”阿卜杜拉警长说。
“他看起来像是被活活吊死的,”督察如是说,“喉咙撕裂变色。你怎么看?”
“长官,掐死他的那双手一定超乎寻常的结实,几乎可以说是——”
已凑到尸体前的督察突然挺身掐住助手的喉咙。
“有何感受?”
“长官,我能明显感觉到——你的拇指,”阿卜杜拉有气无力地答道。
查菲克松开了他的喉咙。
“掐这个动作依靠的是拇指,且拇指造成的挫伤比其他手指留下的更深,我建议你再看一看古利先生。”
警长顺从了。
“长官,我并没有注意到你所描述的那些挫伤,它们无疑出现在我自己的喉咙上,而死者喉咙上的指印则完全相同,看来凶手没有拇指。”
“阿卜杜拉,我也这么认为。”查菲克督察说着走出了帐篷。
阿卡尔的地标性建筑是一座塔庙,如同一座巨大的金字塔,由崩裂的砖块所组成,顶部曾有一座圣殿,那里的祭火起着安抚众神和引导广阔平原上的商队的双重作用;如今既无神明眷顾,也无旅人造访。查菲克督察站在塔顶,低头凝视着下方刚重见天日的城市。
“这地方真可怕,”警长嘟囔着跟上了督察。
“黄昏时的墓地总是如此,但我们也得以在此处摆脱那些可能偷听的人。‘猎鸡’行动成功了吗?”
“并没有,长官,有十来个人正在仔细搜查,但就是找不到古利先生的仆人。”
“我们必须扩大搜索范围;他可能逃到了其中一座村庄。你调查过安东博士和他那迷人的妻子之间的关系吗?”
“我小心翼翼地查过了,长官。博士对她非常冷漠。”
“女人和酒存久了就会变酸,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会有另一个男人欣赏并啜饮佳酿。”
“然而,这一回,丈夫似乎完全不感兴趣,”阿卜杜拉语含惊讶,“另一方面,加维什先生最近才跟死者打过架——”
“你认为加维什先生心生嫉妒?”督察迅速反驳,“我敢肯定,安东夫人并没有引起情敌之间的矛盾。”
“这我承认,长官。她确实拒绝了贾米尔·古利献上的殷勤,后者在女性之间的名声人尽皆知。”
“让他留着那名声吧,反正他已经长眠不醒了。最重要的是,吉塞拉·安东是一只品行端正的小飞蛾。”他厉声喝道,“啊,你这个傻瓜!”
“长官!”警长气愤地说。
查菲克拍了拍他的胳膊。
“我在向那位把这座失落之城当情妇的丈夫致敬。”
查菲克抱膝而坐,摆出先祖在墓室里的姿势。他轻轻摇晃,注意到暮色中出现了海市蜃楼:沙漠里长出了一大片树林。
“阿卡尔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他向助手问道。
“长官,我的历史知识不足以——”
查菲克督察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是指今日之昨日,而非昨日之昨日,阿卜杜拉。”
阿卜杜拉点点头。
“您是指11年前,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敌军从天而降,出现在这附近。”
“他们均为特工,”查菲克接过话茬,“对我们的土地有着极佳的地理知识,但对我们的人民了解不多。他们本以为可以用黄金贿赂部落首领,虽然最终失败,被捕,但他们带来的黄金并没有被找到。”
“是的,长官,”警长说,“我清楚地记得,他们用降落伞空投的物资落入了我们手中。但其中并未包含黄金,长官。”
心事重重的查菲克站起身来,开始沿着塔庙的遗址往下爬,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前行。走了一小段路后,他突然止步不前,恐惧令他脚下生根,只见一道诡异的黑影出现在他面前。
从外形上看,那应该是人类,但移动的方式却又不像。手无寸铁的查菲克咒骂了黑暗和自己的想象力,然后告诫自己,恐惧是对真主来生转世的质疑,并上前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那道黑影是有实体的,督察鼓足了勇气,但却意识到双方的力量并不对等,一双结实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他挣脱了束缚,大喊道:“阿卜杜拉!”随后那双手再一次掐住了他的喉咙。他的耳边传来一声咆哮,头顶上的星星仿佛在跳动,就像被风吹动的火炬,突然间,一切又归于平静。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查菲克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他睁开眼,见到的是柔和的灯光,而非闪烁的星星;是一名焦急的女子,而非袭击他的黑影。
“吉塞拉夫人!”惊叫声折磨着他受伤的喉咙。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于营地的帐篷里,“我可没有死在这里,你们不该挪动我的‘尸体’。”
回应他的笑声让他如沐春风。
“我知道你已经没事了!”
查菲克的意识清醒了。
“死亡的错觉是可以原谅的,我认为这归天使管,”他殷勤地回答,然后把手放在脖子上,发觉上面放着某样东西。
吉塞拉说:“那块冷敷布很快就能消除挫伤。”
“太棒了,”查菲克闭上了双眼。
“他们认为是古利的仆人在外面袭击了你,我们称其为丘卡——”她顿了顿,然后怯生生地问,“怎么了,督察?”
“喉咙,挫伤,冷敷布,破坏证据!”他扔掉那块布,急切地说,“是谁干的?给我拿一面镜子来!”
他粗鲁地抓过那女人带来的小粉盒,竖起玻璃片,检查自己的脖子。
“拇指!”
“什么?”
“拇指,拇指!我要找一个没有拇指的人!”查菲克喊道。
他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夫人——我——”对方则面色苍白,目不转睛地盯着帐篷的入口。他转过头来,看见一只残缺不全的手掀起了门帘。
“理查德......”吉塞拉·安东喃喃道。
紧接着,朱利叶斯·安东走进了帐篷。
“我的阿卡尔竟然发生了如此令人震惊的事!”
紧随其后的是阿卜杜拉和理查德·加维什。
“长官,”警长对查菲克说,“您所说的袭击者已经逃走了,但是——”
“让我休息一下!”查菲克翻身面向帐篷,大吼道,“让我休息一下吧,”他含泪乞求道。
警长把其他人领了出来,返回帐篷后却发现督察正盘腿坐在床上,像往常一样抽着香烟,不过他一点也不吃惊。
“咱必须甩掉他们,我一直很佩服自己的演技,”查菲克头也不抬。
警长意识到他十分焦躁,便在一旁耐心等待。过了一会儿,督察从摆在他面前的物品上抬起头来:一根折断的桃木,被古墓里的铜钩扯破的上衣,以及一颗刻有深深凹槽的铅弹。
“这些是我必须理清的线索,”他如是说,“而这是另一条线索”——他摸着受伤的喉咙。
“当然了,我还需要重现一条线索。此外,我们还必须考虑到这些人的心理,他们的激情与野心——”他顿了顿,然后正色道,“我理出的线索非常可怕,但所有的谋杀案都是如此,破解之法亦然。”他用沙哑的嗓音下令,“阿卜杜拉,给我找一根铁丝来。又硬又细的那种,不要声张。我们其中一个司机的工具箱里应该有我想要的东西。”
“遵命,长官。”
“再派一个人去最近的果园,给我从桃树上切一个分叉的树枝来,一辆汽车应该能把他送到巴格达的花园,一小时之内回来。”
“还有,阿卜杜拉,你要在黎明时分拉响警报。你的手下应该开着枪,朝着那个死去多时的人的墓室跑去。让他们停在通道口,禁止任何人进入。”
六小时后,查菲克督察掐灭了最后一根烟,整了整领结,梳了梳他那光滑的黑发,戴上头巾走了出去。帐篷的门帘在他身后合上,查菲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凝视着被朝霞染成粉红色的阿卡尔城遗迹。
警用卡宾枪发出的清脆噼啪声惊动了督察,他急忙与在通道口守卫的士兵们会合。营地里的看门狗狂吠不止,考古学家披着一件外套,匆忙地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安东边喊边朝古墓跑来,加维什紧跟在他身后。
查菲克回答:“不知是什么东西下到古墓里去了。”
“我的阿卡尔出现了魔鬼!”安东说,“理查德,启动发电机!给我们光明!来吧,”他对查菲克说,“对我而言,你称之为先祖的人就是我阿卡尔的统治者,他现在已经被一把刀亵渎了。”
发电机启动,灯光亮起。安东博士走进古墓,督察跟在后面,加维什也跑来与他们会合,但被阿卜杜拉挤到了一边;像往常一样,当自己的地位受到挑战时,这位警长总会变得好管闲事。一队警察和工人组成了坚实的后盾。
吉塞拉·安东也出现了,但一名警员挡住了她的去路。
“夫人,我奉命护送您回到您的帐篷里去。”他丝毫没有理会夫人的抗议,将她带走了。
通道内,众人开始向前爬行。随着通道逐渐变窄,安东回头大声提醒道:“小心。”
位于他身后的查菲克轻声说:“贾米尔·古利就死在这里。”他摸索着墙上的电缆,使劲一拉,但灯光依然闪烁着。他焦躁地再次发出信号,这一次发电机彻底罢工,通道内陷入了黑暗。
“天哪!”安东大喊一声,试图后退。只见他两腿一瞪,然后又叫了起来,“天哪,我的天哪!”他挣扎着向前移动,似乎在与黑暗中的某样东西搏斗。
查菲克抓住了那两条腿,阿卜杜拉则伸手抓住安东的脚踝。
“我抓住他了,长官。”
督察急忙制止:“松手!别杀了他!”然后对被扼住喉咙的博士说,“贾米尔·古利被称之为兔子,但还有其他动物在被猎人的套索逮住时会拼命挣扎。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安东喘着粗气,而加维什则大吼道:“放开他,你这个魔鬼!”
查菲克冷冷地说:“魔鬼与我有很多共同点。但是你,加维什先生,应该多为那位女士考虑。”他忧伤地补充道,“当我们的工作结束后,她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需要你。”
他再次对安东说道:“你必须告诉我贾米尔·古利是怎么死的,供词对于我们的法律体系至关重要。”见博士没有回答,查菲克对阿卜杜拉说:“帮他鼓鼓劲。”
“够了,”安东气喘吁吁地说,“他就是这么死的。”
“他为何非死不可?”
“因为——”
“因为你发现了纳粹特工多年前带来的黄金?”查菲克问。
“没错,没错,”安东艰难地说,“放开我,我会交代的。”
“也就是说,你在古墓中找到了纳粹藏起来的黄金。你需要用这些黄金继续发掘阿卡尔,贾米尔·古利得知了此事,所以他不得不死。也许你事先就知道黄金埋藏于此,也许纳粹在战争中收买了你——不过这并不重要,战争早已结束了。”
“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是如何利用捕兔陷阱杀人,你是如何通过拉着他的双腿来‘救’他,”查菲克继续说道,“就像这样——”他粗暴地拉了拉博士的腿,刺耳的哽咽声顿时充斥着通道。
“一个捕兔陷阱,”督察重复道,“一个用铅弹加固的铁丝套索——也许是枪里的子弹——像一只手的手指那样仔细分隔开,一只没有拇指的手。这种巧妙的方法能消除铁丝的明显痕迹,你只需用一根桃木来触发这个装置,如此一来,当小兔子走近时,便会在慌乱之间铸成大错,将自己送上绞刑架。你在黑暗之中为他设下了如此恐怖的陷阱,正如我为你所准备的这般。不过我十分仁慈,不会让你白白等死的,安东博士。开灯!”
当灯光亮起后,查菲克把手伸到奄奄一息的博士身上,解开了铁丝,然后将其从铜钩上取下。
“我不会像你那样一边藏起套索,一边假惺惺地拉出贾米尔·古利的尸体。但我惊讶于你的粗心,竟然落下了那根折断的桃木,还有那颗从铁丝上脱落下来的铅弹。”
他们将安东带出古墓,沐浴在晨光下。与此同时,一支小规模的巡警队穿行于古城的街道,押送着一名男子,他碎步前行的样子像极了奔跑的石鸡。
“啊,看来‘猎鸡’行动结束了。”
他走到众人跟前。
“你们要温柔一点。这个可怜人,在极度的悲伤与迷信的驱使下,于案发后进入了墓室,亵渎了我的先祖。他那空空如也的大脑认为,一个死了四千年的人夺走了他主人的性命。”
查菲克督察疲倦地转向理查德·加维什,温和地说:“去找那位女士吧。当可怕的阴云散去时,愿她能找到一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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