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的火锅店(十一)
十一 ‘哇呀呀’。 队伍中爆发出‘哇呀呀’一声大叫,大汉一个闪身冲出队伍向排头跑去。排头延伸在社区医院里,此次核酸检测在室内进行,排尾已拖到老长。此时检测的位置空空如也,只一堆捅嗓子眼儿的棉签静候。坐在椅子上等待核酸检测的是个老实人,嘴巴长着,绵延的口水顺着下嘴唇流淌下来,他闭起眼已进入梦乡。大汉喊,人呢,他妈的,人呢。好事者说好像去厕所了,夹着屁股走的。大汉又一声大叫‘哇呀呀’,把我们晾在这儿,他去屙屎。维护秩序的志愿者从排尾小跑过来示意大汉回去,检测员一会儿就回来。他嗓子已经嘶哑,一直喊着‘保持一米距离’,可人贴着人,连半米都没有。大汉哪能听这个,站在原地边转圈儿边咆哮,像头发疯的蠢狮子。志愿者绷起脸,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呢,大家都在等,检测人员也很辛苦,互相体谅一下不好吗。大汉听他这么说笑嘻嘻走了过去,口罩摘了下来。志愿者说,嘿,想干嘛,快戴上。同志,你说话好听,像放屁,再放一个。志愿者脸瞬间绿了,你说我像放屁,我说话像放屁,我。。。大汉眉开眼笑,你就是个屁精,政府的大屁精。志愿者也叫了声‘哇呀呀’,原地跳了起来,放你娘的狗臭屁。大汉似乎喜欢挨骂,这一声骂的他笑弯了腰。大家看见了吧,也听见了,是他先骂我的,你们全都是证人。说完,大汉蒲扇大的巴掌扇了过去,一个清脆的声响,志愿者原地转了一圈儿。再一个反手,志愿者再反方向转了一圈儿。又一个(巴掌),志愿者便向陀螺转个不停。 警察叔叔赶来的时候,志愿者还在转着,鼻子里流淌出两条红色小溪。大汉笑呵呵对警察叔叔说,警察叔叔,我这是自卫,他骂我。警察叔叔黑着脸控制住不服气的大汉,志愿者这才停下,他头昏脑肿,满脸鼻涕眼泪又混合着粘稠的血液,一张花脸。我这是为了啥,从去年圣诞我就报名参加志愿者,想为社会做点儿好事儿,我妈我爸拦着说别干那费力不讨好的事儿。我说他们觉悟低,谁曾想这一天累的要死,刚才还挨了顿打,我他妈图什么。人群里有人说,你是想得小红花。。。 检测员终于跑步归来,队伍开始前进,这条长蛇小心翼翼的移动。马小军无心观战,只想着快些开店,但开店又能怎么样呢,那只是一间空房。心爱的男人再不会回到黄脸婆身边,这不是一个恰当的比喻,但马小军此刻的心情和黄脸婆很像。打人和被打耽误了不少时间,寒冷像利刃一样袭击着人群。有人抱怨,都怪那个老太太,不然至于大冬天挨冻嘛。有人接话,就是,不光挨冻,还挨捅,X。对对对,他妈的,一个人搅和了一座城,我媳妇儿小区都封了,本来想去北京看亲戚。 近来,网上对这个带着病毒回国的老太太发起猛攻,老太太的家人起初还在网上反驳,觉得自家无辜,也是一个受害者,以警察叔叔的名义要挟那些打来(骚扰)电话的人。可随着舆论的不断攻击,其中有他的邻居,写出一封不露脏字的‘声讨信’。这是个有文化的邻居,他娓娓道来,不动声色。事件大概是这个样子的:老太太从韩国归来(貌似去做了美容,这是个爱美且条件好的老太太),自机场隔离14天,回家后并未遵照居家隔离,便开始出门闲逛。当她出现发热咳嗽症状时也未去发热门诊,而先是送走了自己的儿女去外地,然后满大街开始溜达,去了几家小门诊看病,去了饭店市场洗浴中心。以一人之力传播几十个,包括她的邻居孙女门诊护士门诊门口儿超市小老板来门诊看病的几个老人。原本无忧的沈阳此时竟然处于半封闭状态,损失按亿计算。此文一出,更有人说老太太是恶意传播,有可能是韩国派来的间谍。。。一时议论纷纷。老太太家人顶不住压力不得不公开发表一封道歉信。但这封信文采佳但诚意不足,只为说些好话博得原谅。原谅是上帝喜欢干的事儿,他能原谅陷害自己的犹大,这说明心胸像天地一样宽广。可人类本就渺小,达不到神的境界。 比如马小军,如果不是突发疫情,他的店也不会门可罗雀。现实情况是连雀都没有,空空如也,他整日和三个店员八目相对。小服务员说,哥,我们斗地主得了。老清洁工暗掐了他一把。呀,疼,姨,你掐我干啥。没掐,刚才你身上有只大黑乌鸦,把它赶走。开玩笑,怎么可能。姨,你说我们现在多好,不用干活儿,照样拿工资。这句话说完,后厨的脸瞬间拉了下来,他恶狠狠瞪向小服务员。小服务员不知说错了话,他用16岁少年不谙世事的眼神天真的看向马小军。马小军脸黑着,起先不说话,看小服务员盯着自己,就说你们玩吧,正好三个人,斗地主,两个人打一个,对了,你当地主吧,他们两个使劲儿打你。小服务员笑,哥,咱这屋儿就你是地主,你最有钱,应该咱仨一块儿打你,斗死你这个火锅店大地主,嘻嘻,给你裤衩儿打飞。马小军终于坐不住了,他一拍桌子猛站起来,握起拳头,摇了摇头,拳头又松开,走向店外。小服务员笑,哥肯定买扑克儿去了。老清洁工赶紧起身,抄起拖把弯腰拖地,大声喊,我可拖地了,拖地了啊,拖地了。后厨见状,也赶紧跑到后面切菜,像对待杀父仇人般切一颗白菜,使双刀,弄出很大声响。后来,白菜被切成了碎末儿,火锅店又不卖饺子,小服务员认真的想。 可乐也经历了一次‘捅嗓子眼儿’,他想在这次突发事件中寻找商机。因为赚不到钱,想用钱的人一定越来越多,比如那个傻瓜马小军(可乐在心里已经对马小军下了定义),说不定他还想贷款,用贷款还贷款,顺口溜一样。这天晚上,忙碌了一天的可乐终于回家,他今天联系了三个客户,都急需用钱,其中两个想开饭店。他们会用自己的房子作为抵押,把开饭店作为生活的希望。可乐再不会担心他们的死活,恨不得给他们贷款100万。钥匙拧了两圈儿门才开,看来家里没人,小梅还没下班。可乐看看时间,已经7点。 小梅打来电话,她告诉可乐今晚在同事家住,因为公司突然下发任务,要在两天内熟记一份材料,材料两人一份,她和同事今晚一起背,就不回家了。同事就是那个把曾经送快递的可乐当成马戏团表演的女孩。小梅和女孩坐在沙发上,房子也是女孩租来的,两个人挨的很近。先是闲聊,小梅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可乐。女孩大惊,你对象难道还查岗?小梅笑笑,不语,她想让他安心。女孩张开大嘴数落起来,小梅啊,小梅,你这么漂亮,看你这大白腿又长又直。唉,怎么说你。上次来买房的陈先生,虽然我接待,但他眼睛咕噜噜看你,一看就是老色鬼。他可是大老板,要是把他收拾明白了,那可就不用低三下四的在这儿卖楼喽。可惜啊,那个陈老板没看上我,唉,我都示意可以和他作为特殊‘好朋友’,他从上到下打量我一番,摇了摇头。女孩很是遗憾,她也来自外地,对扎根沈阳充满期待。小梅岔开话题,你男朋友呢。女孩用鼻子哼了一声,别提他,早分了。那个傻X,抠出油儿了,我对他多好,一分钱不给我花,就出根XX。把我这当成免费炮房儿,两天来一次,话都不说,脱了裤子直接开打5分钟后提上裤子就走,算是白瞎了我一番心思。 这还是小梅第一次在外过夜,可乐看小梅发来照片,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知道她是怕他瞎想。可乐说,好好背,明天见。 这是一个甜蜜的夜晚,星月当空。可乐抱着枕头很快进入美好梦境,梦中有属于他和小梅的大房子,有城市对外来人口露出的罕见笑脸。女孩抱着小梅,一条腿压在她身上,她的手在她身上乱抓,食指和中指掐住那个可爱的小乳头,拇指揉搓。这小胸脯,可真好。小梅推她一把,滚蛋,别瞎摸,睡觉。 天亮了,可乐睁开眼,他想着今天要依次和三个客户见面:上午见老王,他要贷款30万开面馆儿;中午见熟人介绍的陌生客户,可以请他吃顿饭打开关系;下午,把那个中年女人约出来,她只想贷2万,不嫌少,2万就2万。可乐穿好衣服还和小梅通了电话,电话中的小梅显然还没清醒,他能想到每天早晨她刚刚起床时无比美好的样子。女孩一把抢过电话,亲爱的,我昨晚把小梅睡了,嘻嘻嘻。她一定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女孩,并没有恶意。 可乐满怀期待的走到小区门口时,他发现大门外有很多人,穿防护服的穿制服的。还有很多车,白色的黑色的。可乐想出去,他看见社区人员正在锁门,那是一把带链条的原始大锁,它缠绕在门上几圈儿,咔嚓一声,死死封住了这个小区。可乐大喊,喂,你们这是干嘛。社区人员回过头冷冷的说,小区从今天起封闭。这句话仿如晴天霹雳,可乐拍打着铁门,啥?封闭,我又没病,让我出去。不信你们让医生给我检查,我有急事儿,约了客户。社区人员又回过头,看看可乐,不再说话。又有几个人走到门口,眼睁睁看着门被封锁,都喊着自己有急事儿要出去。工作人员看压不住,贴着一个穿制服的耳朵说了什么。制服大步走了过来,四方大脸,听好了,从今天起从现在起,这个小区封闭,只进不出,每三天做一次核酸检测。违抗者一律按刑事责任处理。他很有威严,小区里的人瞬间老老实实。可乐不甘心,到底怎么了,小区出现疫情了?制服瞪他一眼,示意不该问的别问。 转身走了。 上午,困在家中干着急的可乐接到老王电话,他说已经带着所有证件到达公司门口儿,想多贷10万,凑到40万开个大一点儿的面儿馆。。。 未完待续 西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