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短篇小说连载 浮生情絮 --叶落成泥 （上）
生活是个圈，头在哪里，尾又在哪里？
原创短篇小说
浮生情絮系列 --叶落成泥 （上）
到如今我还没有去过三明沙县，自然不知道沙县小吃这个在国内遍地开花的同名小吃店在自己起源地的标准或者规范是什么样子的，但在寿城的沙县小吃与其它地方最大的不同是他们有提供盒饭，一半糯米一半普通大米混合慢蒸而熟的盒饭口感绵滑，配上一小盘坚果油拌的时令青菜、一小碟淋了若干酱油的切片卤蛋、二两豆腐干切条、一片约为四寸大小的海蛎煎，再加上一小碗虾米紫菜清汤，叫人吃得十分过瘾，既饱肚又安心。好像吃过这一顿，接下来的人生路不管香酸苦甜、崎岖坦荡，都能稳稳当当、顺顺实实地走下去。
伍薇薇坐在小方桌旁喝虾米紫菜清汤，有几只足有半个小指指甲大小的苍蝇正在她前面的几个空盘子上飞飞停停，发出“嗡嗡”的叫吟。她喝完汤，放下碗观察那几只恶虫：它们的翅膀是半透明的黑灰色，主身很胖，脑袋被无缝钉死在滚圆的身肢上，膨胀着鼓鼓的黑浆凸眼，实在是丑。她注意到其中有一两只苍蝇的躯体是绿金或者蓝金色的，比别的同类飞虫更为肥大一些，发出的杂声也更有底气些。她想起老家有句话是用来骂长得好看品行却低级的女人--“金苍蝇，肚子里装得全是屎尿烂泥！”现在早就过了午饭点，在店里吃饭的只有她一人。
“咦，老板呢？”她正疑惑着，小吃店最里头厨房旁边的小木门“哐当的一声被打开了，梳着大背油头的老板提着裤子走出来，跟着出来的还有一股扎眼刮脸的尿骚味。“吃好了么？”老板笑着问道。伍薇薇强忍着不让自己作呕，埋怨道：“老板，你为什么把洗手间安放在厨房旁边，这也太不卫生了！？”
“为生？不为生，难道是为死呀？嘻嘻，其实什么都不为，就是图个方便。”敢情小吃店老板脸上的笑是刻印上去的，生硬而持久。伍薇薇厌恶地撅起嘴，扔下钱就走。掀开小店用于隔绝空气的塑料帘子，街上原来死寂的热潮打了强心针般突然生龙活虎起来，席卷着咆哮就不由分说地打过来，将她层层围围地包住。她只走了几十米，身上穿的纯棉仿运动款短袖连衣裙就被汗打湿了一半。“真是讨厌。”她低声咒骂，四周张望，随手扯出腋窝底下湿暖的布料，放在鼻子下面嗅闻。
人行道上的芒果树种得麻麻密密，既遮阴又挡尘。伍薇薇顺着一阵甜香味望过去，前头那棵树有串芒果已经发黄，她跳过去，踮脚伸手正要采摘，一根塑料棒探过来轻轻敲打他的手臂，身穿橙色连体工作制服的清洁阿姨朝她笑道：“小妹，这些芒果长在路旁，吸了好多汽车尾气，吃不得的，有毒，女的吃了要变丑，男的吃了要变蠢。”伍薇薇睁大眼看着眼前的清洁阿姨，“你胡说什么呢？是想把我忽悠走了，你自己就能去采来带回家哄孙子了吧，就你这下作的手段，我信你个大暴嘴才是真的傻呢。”说归说，伍薇薇还是摇摇头空手走了。
清洁工阿姨等对方走远后便伸出塑料棒顶着那挂着沉甸甸果实晃了几下，五六个拳头般大的熟芒依次掉下来，她撑开布袋准在下面，一一接住了那几个芒果。不远处就是市图书馆，图书馆正楼楼顶有个直径一米二的大钟，现在它不慌不忙响了四下。清洁工阿姨把早前停在树边的自行车推过来，她下班了，接下来还要去上工。她老乡前两个月在离这里三个街区远的小区里帮她介绍了份兼职家政的工作。她采了些芒果叶垫在自行车前的篮子里，再把装着芒果的袋子放上去。她要把这些芒果送去给请她做兼职家政工人家的小孩吃。
“姑娘，吃饭喽，晚饭做好喽。”她做好饭便走到主卧室前敲门，请了许久才有一个肌肤雪白、身段柔软、脸面莹晶的年轻女子带着一个如面团做的大约三四岁小男孩开了门出来。她披散着长发，穿着一件真丝挽绸的奶白色吊带连衣裙，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像庙会上迎着风跃跃折折的用纸糊的神像，总有种迷了人眼的浮艳色彩泛着暖脏的光。
“阿姨，下午睡着了，忘记跟你说了，我们晚上原来想吃煎牛排的，宝宝的大大早上带了许多进口牛排来，都放在冰箱冷冻层，都是酱好的，只要放点橄榄油简单煎下配点水煮的西兰花就很好。”她笑着说道，‘宝宝大大’是小男孩的父亲，阿姨在这里上工有半个多月，都是傍晚来做顿饭，饭后给公寓做下卫生，一般十点左右下工，她从来没有见过所谓的‘宝宝大大’。
“那我现在就给你煎，你们就乖一下子吧，很快的。”阿姨的吊梢眼是四方的，眉毛尾部厚重的一块往后拉，因此一笑起来眉毛和眼睛免不了打架，长久以来两方都有次数均匀的胜负输赢，看来是场长久的拉锯战。
“不用了，你明天再煎。”年轻的女屋主拿起手机拨打电话，声音轻柔得几乎要听不见，“你今天晚上过来吗？哦，又不过来吗，好久没见了，我和宝宝都好想你。”
阿姨凝神屏气听那人打电话，见小孩伸出手指着，自己赶快拿出那袋子芒果递给他。女屋主打完电话回到餐桌旁和儿子逗趣道：“哦，芒果哪个给的呀？是阿姨给的，正好，我们要去布布家，带过去给他和姐姐吃。”
这对母子到达布布家时，对方正吃完晚饭。一个留着板寸头的中年男子开了门，说道：“来啦，你嫂子在洗碗呢。你们坐久一会儿，我还要回工地看下，听说晚些要下大雨，不知道该收的东西都收好没。”
她嫂子将芒果全切成块，插好牙签端上来。两个小男孩子互相推掇着挤过来吃水果，东西没吃多少便打闹起来。嫂子另外拿了个小碗过来，装了几块芒果给儿子，吩咐道：“布布，来，给你姐姐送去。小声点，姐姐在学习，你放下碗就走，不准捣乱。”
布布轻轻推门进去，见他姐姐躺在床上说电话，他按照自己母亲的吩咐，放下碗就走。姐姐今年念高二，上的是市里一所中间排位的中学，在学校里她的成绩不突出，在女学生里头她的相貌也不算出众，就是一个普通的青春期少女。众所周知，再普通的少女都有属于她自己的、独有的爱情幻想，姐姐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她能够和“诗般的男子”相遇并且相爱。她现在正在和“哥哥”聊天，对方叫她多把时间放在学习上后就挂了电话。姐姐更开心了，他真善解人意，是首“美丽又正确的诗”。
那首“美丽又正确的诗”此刻正站在某个专卖大牌车的4S店的前台里，他挂掉电话，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都怪我妈，真是麻烦。”旁边的前台小姐先是看他，接着就忍不住笑了，整张脸抖个不停，“是不是又伤了那个女孩子的心啦？你们男人都这样，能吊着一个便是一个，当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哪里叫人看得上？”
“我的妹妹呀，可不是你想像的那个样子。这个小姑娘的妈是我妈幼年时朋友，我去年来这里工作，我妈就跟人家说了，她就叫我上她家吃饭去。这家的大女儿还在上学，找我要了电话号码和微信说要问我作业，现在每天晚上都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信息，都是问些跟学习无关的事，真是头都大了，现在的小孩子胆子可大了，说的话直接露骨，我真的是招架不了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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