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里兰卡 | 印度洋上的一滴眼泪
打开Google地图,将坐标转到东半球,在印度洋的东北方向有着一座梨形小岛——斯里兰卡,有人把它称作“印度洋上的一滴眼泪”——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登岛

看到街角散落的鸡蛋花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又来到热带了。迎面走来的斯里兰卡人,有着和印象中印度人相似的模样,黑黑瘦瘦的,眼眸深邃。舟车劳顿并没有消磨掉好奇心,我们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目光忍不住四处打探。各色各异的房屋,树荫下安详小憩的白色猫咪,从头顶悠然掠过的海鸟,鱼贯而行的tuk tuk车,以及空气中飘散的咸咸味道,无一不提醒着我们身处岛国之上。




第一站尼甘布是一个西部海边的小渔村,距离斯里兰卡国际机场只有7公里,比首都科伦坡还要近得多。相较于大城市的繁华,这里十分安逸,很多旅店和餐馆就建在海边,出门就可以欣赏到美丽的海景。清晨,鱼市场是最热闹的地方,打捞海鲜的渔民、售卖产品的商贩、晒太阳的猫猫狗狗都集聚于此;而临近日落时分,人群则转向海边,在沙滩和水中嬉戏。


海滩上坐落着整个城市最美丽的哥特式建筑——圣塞巴斯蒂安教堂,华灯初上时,和蓝紫色的日落交相呼应,安静而美好。我们坐在教堂边上的餐馆里,点上一杯清爽的水果汁。落日的余晖从椰子树的缝隙钻过来,映照在身上,成群结队的海鸟从头上盘旋而过。不远处,六七个学生模样的当地人打着赤膊围坐在沙滩,敲着鼓哼着歌。再往远处望去,海边挤满了人,欢声笑语不断。晚霞静静地挂在海面上,把云朵都映成了淡紫色。





第二天一早,在用过丰盛的早餐后,我们驱车前往Pinnawala——世界上最早修建的大象孤儿院,也是现存仅有的两所大象孤儿院之一。这里收养着负伤、迷途、患病,或是无家可归的锡兰象。和非洲象不同,锡兰象有着小小的耳朵,据说这正是亚洲象的特征。

十分幸运地,我们赶上了大象洗澡的时间。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象群迈着缓慢的步伐,一个接一个地排队从园区走向湖边。道路两侧站满了手举相机拍照的游客,而象群似乎早已见惯了此番景象,心无旁骛地直奔湖中。远处的山林郁郁葱葱,湖里的象群忽闪着耳朵,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已经出浴的大象陆续走回园区,赶象人坐在象背上,手持横杆保持平衡。




除了锡兰象本身,大象孤儿院之行还有一样东西不容错过——由大象粪便制作而成的纸张和工艺品。随着大象孤儿院的蓬勃发展,当地一家造纸公司抓到了一个全新的商机:通过科技将象粪变废为宝。由此一来,75%的大象粪便得以循环利用,被制作成了精致的象粪纸张,既环保又实用,亦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旅行纪念品。与大象告别之后继续赶路,汽车顺着蜿蜒的山路急速行驶,把巨大的白云抛在身后。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我们来到了康提。此时已近傍晚,月上树梢,淡淡的月光和晚霞在终点迎接我们。
穿行在山间和海上的火车
在康提的几天里,我们参观了佛牙寺和狮子岩。作为斯里兰卡最出名的景点之一,佛牙寺建筑古老而恢弘,金身大佛香火旺盛,信徒从各地赶来朝奉,络绎不绝。寺庙边上是美丽的康提湖,与之相互映衬,交相辉映。

至于狮子岩则是一座用橘红色巨岩修建而成的空中花园宫殿,高约200米,空中面积2公顷,耗时18年才建成,甚是奢华。这座千年古迹最初被修建成一头狮子的模样,如今只剩下身子部分,被称为“世界第八大奇迹”。入口处的护城河边歪歪扭扭地竖着“小心鳄鱼”的标识牌,却没有任何围挡措施,让人不知是该紧张还是期待。顺着铁梯几乎呈直角向上攀登,头顶是炎炎烈日,劲风时不时擦身而过。偶有小猴子从一旁窜出,悠闲地坐在栏杆上,背景是山下一望无际的绿色,很是壮观。费力爬到顶端,整个古城尽在脚下,白云仿佛触手可及。据说岩壁四周的悬崖原有500多幅采色岩壁画,如今仅剩22幅,被联合国文教组织(UNESCO)列为人类文化遗产。




旅程继续。为了赶上从康提去茶园的火车,我们一早便来到车站。每一个车站都是相似的,这里充斥着离别的不舍和相聚的喜悦。汽笛声响起,火车上与月台上的人挥手惜别。将视线移到车厢内,有掂着竹筐卖橘子的老人,有肩扛手拎大包小包旅游客,有精神的警察,更有小孩子最明媚的笑容。是的,当地小朋友的笑容是如此纯粹而真挚,大大的黑眼睛深邃而清澈,从他们的目光中能感受到直接的快乐和平和。




与在其他国家不同的是,火车之于斯里兰卡不仅仅是一种出行方式,更是领略当地风光的一项独特体验。尽管这里的火车时速较低也并不算舒适,但沿途独特的风景着实让人不忍错过。或许也是为了便利,斯里兰卡的火车在行驶时车门并不关闭,车窗也能自由打开,方便人们清楚地欣赏沿途美景。在这一段前往茶园的路程中,火车在云雾缭绕的山间穿行。一路的参天大树,伸手可触碰到的绿色植被,伴随着火车轰隆隆的行驶声,让人觉得像是身处童话故事里。将头探出车窗,车底便是青草地,路边开满白色的野花,偶尔途经的小桥下,溪水清澈见底,叫不上名字的小动物在水边的石头上休息。另一条不能错过的火车线路是西南沿海的“加勒-科伦坡”。铁轨直接铺在了大海边,坐在车上或是远远看去,火车仿佛在海上“航行”。宫崎骏的动画《千与千寻》当中的“海上火车”的灵感便是由此而来。




从努沃勒埃利耶的NANU-OYA车站下车,站台上的小狗睡得正酣。走出车站,我们遇到了Fais,整个旅途中最热情的斯里兰卡人。他直接跟出站的我们打了个招呼,介绍了自己司机兼导游的身份,带我们走到了他的车边。起初我们是有一些抵触的,毕竟身处异国他乡且不懂当地的语言,总是有一丝戒心,但他很快打消了我们的疑虑。走到车边的他拿出了一个小本子,里面满满当当都是游客写下的留言,有不少直接都是汉字,这拉近了我们的距离。Fais说,越来越多的中国人选择来斯里兰卡旅行了,有的甚至在这里定居或工作,两国的交集远比我们想象中多。接下来的行程里,他成了我们的司机兼导游,为我们讲述了不少当地的习俗,让旅途变得更加轻松和便利。


山中的悠闲时光

作为曾经的英国殖民地,斯里兰卡盛产“锡兰红茶”,是世界三大产茶国之一。我们在细雨中参观了Mackwoods——斯里兰卡最出名的茶厂。从采摘到烘焙到品鉴,在这里可以了解到有关锡兰红茶的一切,是饮茶爱好者不可错过的一站。然而茶园再好,还是不比山中的下午茶时光。坐在室外的房檐下,看着漫山的郁郁葱葱,听着落雨声,好不惬意。我们光脚踩在木地板上,房东的大黑狗撒娇似地偎在我们身前。一壶热乎乎的锡兰茶,搭配房东自制的小点心,再没什么能胜过此时的安宁。



比我们先来的游客邻居告诉我们说,入睡前要关好门窗,外出尽量不要开灯,不然则会享受到飞蛾的洗礼。不巧的是我们还是把相机忘在了露台的桌面上,于是不得不打开室外的壁灯来寻找。在灯光亮起灯的一刹那,数不清的飞蛾飞扑到光源之上,虽有些害怕却也是从未见过的壮观,以至于画面反复在脑海中播放,久久不能散去。抓起相机,飞奔回屋,切断光源,热闹瞬间散去。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第二天清晨,熟睡中的我们被山间的小鸟叫醒。掀开窗帘,室外氤氲的山色镶着金边——马上就要日出了。钟表上的时间变得没那么重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在这里仿佛格外简单。用过早饭之后,我们邂逅了山中的另一群小伙伴——松鼠小分队。只见它们顺着栅栏,娴熟地窜上桌面,试图找寻被遗漏的食物。灵活的小家伙们登高爬低,毫不胆怯,一看便知是“惯犯”。几粒花生米,一点饼干渣,已足够开心。




霍顿平原国家公园徒步

继续南下,我们迎来了整个旅途中最期待的一站——霍顿平原。作为斯里兰卡唯一允许徒步的国家公园,霍顿平原占地3000多公顷,海拔约2300米,是多条河流的发源地和著名的野生动物保护区。大自然真的太令人惊艳了!从踏入国家公园开始,我就止不住在心底发出赞叹。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仿佛动植物才是主人,我们则成了不速之客。为了在中午前赶到这里最著名的观景点World’s End(世界尽头),我们一早便来到了入口处,准备开始这段“探险”。此时的平原刚刚从晨光中苏醒,清晨留下的露珠还挂在叶片上,在阳光的映衬下闪烁,格外动人。



第一段是较为宽阔的黄土路,道路两侧是大面积的原始草地和蕨类植物,更远处是风景画一般的苍山、蓝天、白云。翻过一座山头,奇形怪状的植被渐渐多了起来:有开满黄色花朵的针叶植物,也有螺旋桨形状厚厚叶片的灌木;有近半米高蓝绿相间的草甸,也有八爪鱼一样枝条的爬藤植物。眼睛似乎都不够用了,我们左顾右盼,生怕错过任何一种神奇的景象。持续向前,道路骤然缩窄,身边的植被变得一人多高。偶然抬起头发现月亮还挂在天上,不禁有些恍惚——我们如同闯入了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森林里,一切都使人感到欣喜,却又显得那么不真实。






经过四公里的跋涉后,我们终于来到“世界尽头”的山崖边。这道高差近900米的悬崖毫无征兆地骤然出现在高地的最南端,像是大自然的神来之笔,为的就是让世人发出惊叹。站在毫无保护地悬崖边远眺,起初,缭绕的云雾似面纱一般将景致藏在身后;一阵风拂过,云层逐渐飘散,山脚下的小路和村庄才得以呈现。稀稀疏疏的房屋被大片的绿色植被所环绕,一条窄窄的小路蜿蜒着朝东西方向延伸,仙境一般的环境下是最朴实的田园生活。在这辽阔而泠冽的风景面前,顿感沧海一粟。我们盯着这迷人的景致发呆,久久不愿离去。



接着沿路标向前,我们钻进了高大的树丛中。未经开发的路段才是最吸引人的,我们穿梭在树林里,耳边是虫鸣鸟叫和潺潺流水声。偶有折断的大树横在路中间,让人不得不攀爬着向前。柳暗花明,冲出树丛之后是巨大的湖面,雾气环绕,清澈而平静。大大小小的岩石不时从地底下冒出,一个不小心就要和大地亲密接触。太过美好的自然景观让人忘了时间,以至于我们差点儿错过和司机约定的集合时间,最后不得不一路小跑奔向出口。




坐在回程的汽车上,窗外下起了雨。我似乎还没从刚刚的美好景致中回过神,呆呆地看着雨滴打在车窗。壮阔与神奇大自然如此纯粹安详却给人以巨大震撼,让人感叹生命的力量。“华兹华斯说,大自然会指引我们从生命和彼此身上寻找’一切存在着的美好和善良的东西’,自然是’美好意念的影像’,对于扭曲、不正常的都市生活有矫正的功能。”(阿兰·德波顿,2010)过惯了都市生活的我们在自然面前轻而易举被治愈。



尾声

旅途接近尾声,最后一站是位于西南沿海的加勒古城。在前去的路上,我们不止一次的遇见了巨蜥。它们大摇大摆地横跨马路,在公园里散步,完全不顾过往的车辆和行人。野狗好奇却又不敢上前,只能悄悄地追在巨蜥身后,一同消失在街角。

在山中住了一周的我们终于又回到城市当中。16世纪,葡萄牙人在此修建了加勒城堡,到17世纪又被荷兰人占领,修改了城市核心布局。这处欧洲人在南亚的军事要塞最终沦为英国殖民地,一直延续到1948年。正因为此,加勒的建筑充分体现了欧洲与南亚之间的相互影响,巧妙融合了两地文化。也是在这里,我们遇见了整次旅途中最多的白人面孔。海边的西餐馆、酒吧、咖啡店,街边的教堂、灯塔、古城墙,都是典型西式风格;而走向老城,东方韵味毕现,清晨和傍晚诵经声不断——东西方文化在这里不停冲撞却和平共存着。






在加勒的最后一个清晨,我们跑到屋顶等待日出。公寓的主人告诉我们说,除了海鸟、猫咪、猴子以外,孔雀也是这座天台的常客,时不时来觅食、散步。在僧伽罗语中,“斯里兰卡”的意思是“乐土”。我想这乐土不仅仅之于人,更之于这里千千万万的生物。

Photography
December 2016 @ Sri Lanka
Reference
阿兰·德波顿,2010,《旅行的艺术》,上海译文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