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曾:忆好友林永全和王阿平
中学印象之七 忆好友林永全和王阿平 李庆曾 (一) 我在1965年考入北京市第六十五中学。 那时在班里和我要好的多是些干部子弟。 包括我的两个入团介绍人文明生和段晓临,以及张胜利等。 文革初期,血统论盛行,班里的同学自然而然地被分为三、六、九等。 干部子弟和有头脸的工农子弟为上等;普通的工农子弟和职员出身的为中等;出身不好的,家长有各种各样的历史问题的都在下等。 这样,原来班里同学之间的关系也在重组之中。 在文革期间,和我最要好的同学有两个:一个是林永全,另一个是王阿平。 林永全的父亲做过国民党军官,王阿平的出身是地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当时我们走到一起成为朋友也很自然。 图1左起:王阿平、林永全、本文作者。摄于1969年 王阿平性格随和,为人圆滑,从不与人争辩,但对朋友非常仗义。 与王阿平不同,林永全的性格倔强,什么事儿都直来直去,但也是仗义之人。 文革开始没几个月,全国红卫兵的大串联就开始了。 图2:图片源自网络 由于我们都不是红卫兵,所以没有资格参与串联。 林永全的哥哥林永恩也在我们学校高三就读。 此人多才多艺,特别是在电器方面,很有才能。 学校每次开大会,扩音设备的调试和安装,都由他来完成。 所以,他在学校也算一个知名人物。 林永全通过他哥哥的关系,在学校红卫兵那里拿到了出去串联的介绍信。 他私下拉我和王阿平同行。 有机会出去参加串联,这是我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于是我们一拍即合。 当时,北京站外面已是人满为患。 进站口实行了管控,不允许进站。 于是我们沿着北京站的院墙,向东走了好远。 当我们进入到北京站的宿舍区后,发现了一堵能够进入站内的矮墙。 我们三人就是从这堵墙翻过去进入北京站的。 进到站里后,我们发现有一辆列车停在铁轨上。 车上既没有司机,也没有乘务员。 当时,这列火车的车门是关着的,但车厢内已经有些串联的学生,我们也学着他们从窗户爬了进去。 问其他人,车是开到哪儿的?什么时候开?大家都说不知道。 我们事先也没有确定任何串联的目的地,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进了车厢。 图3:图片源自网络 由于北京站入口实行了管控,站内的人并不太多,我们占到了一个三人的座位。 等了大约有大半天的时间,这辆车缓缓启动驶进了站台。 这时我们才知道,这是一趟开往武汉的直快列车。 当时的火车分为三种,无论车站大小,站站停的叫慢车。 小站不停,只停大站的叫直快列车。 只在那些特大站才停的叫特快列车。 我们乘坐的这列火车属于直快列车,沿途要停十几个车站。 随着列车的前行,车内的人越来越多。 走到半路,这列火车已经拥挤不堪了。 开始,我们三人的座位挤坐了四人。 车厢通道也挤满了人。 后来,有人用脚踩在我们的座椅上,坐在我们的椅背上。 座位底下也有人钻了进去,连行李架上也有人或躺或坐。 由于过道挤得满满的,上趟厕所、打点儿水,都成为巨大的工程。 图4:火车上的串联学生。翁乃强摄于1966年 有一个场景我至今不忘。 半夜醒来,看到对面坐着的一个学生低头睡得正香。 他滴下的口水正好落在坐在地板上另一个同学的脸上,而当时二人都浑然不知。 (二) 到武汉后,车站设的红卫兵接待站分配我们住在一所中学。 床铺是课桌搭起来的,铺上褥子也挺舒服的。 学校的食堂为我们这些串联来的红卫兵提供免费的三餐。 吃、住、乘坐公共交通都不用花钱,这在那个票证经济的年代真是难得。 至今我还记得在那所学校吃的第一顿午餐。 主食是米饭,而菜是一种绿色的块茎植物。 这种蔬菜类似于我们在北方吃过的芥兰,但那个头儿比芥兰要粗壮许多。 切成大块后也能看出,这种蔬菜的个头儿有点像较大的土豆或榨菜。 但吃进嘴里并不是榨菜那种脆脆的感觉,而是面面的。 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东东?反正不难吃。 那时,我们都是十几岁的孩子,还不太懂得游山玩水。 在武汉呆了一周左右的时间,多是在路上奔波,去各个大学去看大字报,而且边看边抄。 但是读了些什么,看了些什么,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图5:图片源自网络 当时的孩子就是那么傻,不去玩玩转转,非要去大学看什么大字报呀。 但这后悔来得也忒迟了点儿吧。 可见那时的孩子有多单纯。 到武汉后,我们想继续南下到广州。 但是在9月23日中央下了停止串联的通知。 图6:图片源自网络 于是,我们就取消了继续南行的打算。 当时我们合计,既然出来了,京广、京沪这两条贯穿南北的主干线,就应该都走一遭。 于是我们决定先到上海,然后从上海再回北京。 带回北京的是文革串联的特产,满身的虱子。 是妈妈把我带回来的所有的衣物,都在大铁锅里煮了一遍。 而后,好像并没有发现,我给家里带来了任何串联的“副产品”。 串联回来后,我们发现学校的形势已经大变。 原来的、以血统论为主要标志的、老红卫兵一统天下的局面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取而代之的是造反派红卫兵组织。 造反派红卫兵组织分为两大派别。 “四三派”的红卫兵组织是“六十五中井冈山”。 “四四派”的红卫兵组织是“六十五中公社”。 我们三个人都加入了六十五中公社。 并且也成立了自己的战斗队。 我们的战斗队是林永全起的名字,叫做“干到底战斗队”。 我们把学校楼后的木匠房作为我们的大本营。 白天,我们在那里写大字报,议论学校的事情。 晚上,我们三个人经常挤在一张用木板搭起来的床上。 在离校前那两、三年,我们几乎是形影不离。 在北京的许多地方,也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 图7:我和林永全在北海九龙壁 图8:我和王阿平在北海泛舟 1969年初,我们这批68届的高中毕业生开始分配了。 最开始走的是七、八个同学当了兵,其中大多是干部子弟。 第二批同学去的是北京市第一机床厂。 那可是个在北京响当当的国营大厂,到那儿去工作的同学个个根红苗正。 第三批同学去的是造纸厂和烟灰制品厂。 我们三个家庭成分太高,分到工厂、留在北京,我们连想都不敢想。 在这年的3月份,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来招人了。 我们三人都报了名,但只批了我一个。 之所以批准我去内蒙兵团,可能和我自己的争取有关。 当时我找到兵团来招人的负责人,对他们说,我大哥以前就在部队,我二哥所在的单位原来是中科院电子所,现在也划归为部队了,叫做京字122部队。所以我去兵团理所应当。 图9:1969年4月3日林永全和王阿平来北京站,送我去内蒙兵团 我去内蒙兵团后,云南兵团来招人了。 林永全和王阿平一起去了云南兵团。 由于我们天各一方,慢慢就失去了联系。 (三) 我在1989年去澳大利亚的阿德里德大学从事研究工作。 二十年后,我才再次回到北京定居。 高中时的同桌陈桂琴始终在打听我的下落。 一次,她去参加我们北京第六十五中的一次校友活动中,偶然从我在兵团时的战友张增强那里,打听到了我的联系方式。 在陈桂琴的帮助下,我和高中时的许多同学又恢复了联系。 后来,我参加过几次我们高中同学的聚会。 图10:2019年同学聚会。左起:雷锋行、陈桂琴、本文作者、段晓临、张胜利 在这些聚会上,我见到的同学已经超过了我们全班同学的半数以上。 但我始终没有见到过林永全和王阿平。 我几次向老同学们打听他们二人的下落。 班里的同学只知道,自他们二人一起去了云南兵团后,再没有与班里的其他同学联系了。 一次,陈桂琴告诉我,班里的梁新生同学也许能打听到王阿平同学的下落。 于是,我就托梁新生打听一下王阿平的情况。 据梁新生反馈回来的消息,王阿平在一年多前已经去世。 他生前在梁新生的弟弟所在的单位做司机。 我当时在班里的另一位好友林永全,至今仍旧杳无音讯。 只是从网络上查询到,他的哥哥林永恩已经移民美国。 2020-10-28初稿 2020-11-25定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