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的浪人,扎根的族人。
昨天看和菜头的新专栏,其中一篇是探讨关于大家族的问题,正值春节,我对这个问题还挺关注。
这问题是,现在的小孩子,父母大多都是独生子女,所以就很难再有叔伯姑姨了,这对孩子来说会不会是一种缺憾?我听菜头叔的意思大概是:这都是你们成年人的瞎操心,对小孩子来说,他们生下来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哪里有什么缺憾。
这让我想起前两天,我们原地过年的朋友们聚会,地点在一个朋友家,我到的有点晚,刚一推开门,朋友家四岁的小姑娘在人群中发现了我,大声喊着我的名字,像个老朋友似的跑到我面前笑嘻嘻的看着我,她说:你来了呀!我心里特别感动,对她点点头:嗯,我来了!
我俩就这么面对面地站着,用各自舒服的语气和语言向对方打招呼,她不觉得直呼我的名字有什么不妥,我也不觉得我需要扮儿童语气捏着嗓子跟她说话。
这个小姑娘的爸妈都是独生子女,她经常见到的是我们这些非亲戚的叔叔阿姨们,对她来说这就是世界原有的样子,的确不存在什么缺憾。
除此之外,菜头叔还提到了对于“大家族”,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体验,尤其在当下,有一种分类法:“浪人”和“族人”。简单粗暴的理解,浪人为离开家乡生活的人,比如北上广漂,他们的家族观念相对淡薄,自己选择生活环境,交往的人,族人则是留在家乡生活的人,更看重大家族,受其庇护并对其有责任感。当然也有例外,只是大部分情况是这样。
我想了下,我大概就是菜头叔口中的,典型的不怎么喜欢大家族的浪人,可能在我们整个家族里,我是个从小就不合群的闷不吭声的怪小孩,从小我最害怕和讨厌的几件事包括:
1、被强迫大声问好。
被爸妈强迫向各种根本不认识不熟悉的亲戚打招呼和表达热情,这对一个从小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内向小朋友来说,是个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的局促场面,我爸还会在一旁大声的鼓舞我:怎么说话声跟蚊子哼哼一样,大声点嘛!他可能到现在都无法理解为什么。
2、被迫敬酒(饮料)和说祝酒词。
在家族聚会的饭桌被父母点名站起来,挨个向长辈们敬酒(饮料),同时还要说漂亮的祝词,那真的是我的至暗时刻。
到现在我都是个三十多的人了,一想到要公众讲话还会发怵呢,更何况那时候我只是一个希望安静吃饭的小孩,我真的不愿意像个场面人一样,对着不熟的人说场面话,那种别扭感,我到现在想起来都很抵触…
但我后来才意识到,其实我的爸妈也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让我那么做,不过因为大家都这么做,如果我不做,我就是个不懂事儿的小孩。不过那时候我也没少让他们“丢脸”,因为我通常只是硬着头皮站起来,红着脸端起杯子对长辈说一句:我敬您一杯。然后先喝一口,再和对方眼神接触,等着长辈喝一口并得到长辈允许后,我再鞠躬坐下。
那时候我虽然小,但很倔强,我就是不愿鹦鹉学舌跟着爸妈说一堆排比句,但我心里清楚什么是基本的礼貌,所以你看,别以为孩子小不懂,他们明白的。
3、去不熟悉的亲戚家
还有一件讨厌的事儿,就是逢年过节的走亲戚了,大人们无非就是吃吃喝喝抽烟喝酒打麻将,孩子们在一旁玩耍玩到困了等着回家。我上中学后就不愿再跟着爸妈走亲访友了。
那时候的亲戚主要是爸爸家的,我妈妈是孤儿,唯有一位还有联系的亲戚,她对这份唯一看得很重,即便对方对她不冷不热,她也执意每年都要去,可能小孩子有某种雷达,能感受到这份不冷不热,所以后来的某一年,我终于鼓起勇气说不愿去之后,却被妈妈认为我不考虑她的感受,连陪她去看望唯一亲人都不愿去,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我到现在都记得妈妈坐在那儿黯然伤神,爸爸帮着她劝我,但那一次我就是横下心来没有去,因为我实在不喜欢。
后来,我发现,我妈妈似乎也不怎么爱去了,也不再跟我提所谓的娘家人了,甚至就在今年春节,我原地过年留在北京,我妈电话里说今年春节谁家都懒得去了,聚在一起也只是吃吃喝喝,没意思。还有什么唯一的娘家人,到头来好像都是自己一头热,还不如跟我爸钓鱼去,我听了直乐。
当然,我也不是讨厌所有的亲戚,或者说并不是讨厌,而是无法对不熟悉的人献上我的热情,另外就像菜头叔说的,对于家族里的亲戚们,我也有特别喜欢的,甚至包括非亲属关系只是爸妈朋友的叔伯姨娘们,那些人我则非常乐意去他们家,也盼着他们来我家(就像前面提到的那个四岁小姑娘)。
现在想来,也许我的浪人精神(由自己挑选生活环境和交往的人的习惯),从小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