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现在已经是2021年了。前天去给孩儿办个证，期限是到18岁，一算要到2038年。这会儿想象2038年——就像在2007年提起2020年一样，听起来遥不可及，可是过着过着就到了。

最近两年过了一段暂停又失控的时光。精神生活有些空白，身体有些失控。仿如一场梦，停滞倒退，时光被偷走了一样。可从结果上看，又完成了自认此生最难的事，顺利收获一枚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最亲近的人儿，而这个人将加入我以后的整个人生。意识与身体，竟如此矛盾与割裂。

割开好多层然后又缝上，真真切切的疼痛、花了好久才能正常行走自由骑行，可现在回想起来却没了多大印象。有人说这是身体机制的调节，是让母亲忘了疼痛、只留下对幼崽的爱、从而去全心照顾他。生命真是奇妙。严重怀疑宇宙中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人类意识和进化的方向。

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给我买过一套精装版的福尔摩探案集，至今我都记得里面有一篇是红头发的人，因为看了不止一遍。一直喜欢看悬疑推理影剧片。可自怀孕开始我就无法再看了，一看就心生恐惧，睡前会在脑子里不停盘旋。我把这归为生理的锅。

生理的锅可太大了。孕反严重吃不下，又刻刻担心肚子里的小人儿无法放松，时不时心悸，好几次半夜一个噩梦醒来，心跳无法抑制地怦怦怦怦怦，感觉心脏就要不属于我了，眼黑虚汗，甚至出现濒死边缘的幻觉——或者，那根本不是幻觉。去医院却也没检查出大问题。这种情况延续到孕后期，胃口变好才好转。产后因连续熬夜又出现过几次。每每这种“生死”瞬间，就会臆想自己的离去、臆想自己的离去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以及未完成的遗憾。恢复之后就特别想给自己买几份保险，想着如果不能陪伴，至少要留下点钱吧。再审视以前的烦恼，就地释怀了。此时此刻，存在，就是生命最大的意义了。只是，现在依然看不得、听不得有关猝死的任何新闻。

如果计算得失，生娃唯一的得就是娃，其余的全是失。产后数不清哭过多少回。一度失去健康、失去睡眠、失去运动自由、失去自我时间、失去追求精致生活的体力，失去一大部分父母、伴侣对我的关注与宠爱。失去很多爱的同时，还要付出更多爱，能量难以守恒，心理落差难以适应。加到身上的除了需要减掉的肉，就只有做母亲的责任和要求。还有家里多了新成员之后的磨合与疼痛，加上身体激素跌宕起伏，眼泪难免哗哗的。而最难的是，有时眼泪还得找个特定场所。

但随着时间，这唯一的得在天平上一点点变重。在我的低期待值下，这个崽算得上惊喜。产后宝宝承包了我几乎所有的笑点，人类幼崽就是说不出的萌二可爱，甜蜜的负担，感谢你的出现。深深感恩妈妈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照顾我、帮我分担。而我和队友也逐渐进入角色。家庭成员间慢慢达成协作和平衡，建立新秩序。

如今就要到春暖花开的明媚日子，大地苏醒，一切重新开始，就此告别这段疼痛、忙乱、困顿却也有幸福快乐的五味时光。

我也醒了，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