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的德州停电，我们把家具劈了当柴烧
德州位于美国南部。这里四季温暖。这个冬天，达拉斯的气温一直都保持在10多摄氏度，有时候达到了20多度。不只是温暖如春，简直快温暖如夏了。2月14号，达拉斯罕见地下起了大雪。我和所有人一样欣喜地享受着这个难得的白色情人节，却没想到这场大雪，竟引发了全州的停电灾难。
2月15号周一早上8点，我伸出手来关掉手机闹铃。肩膀和手臂感觉到空气比平时冷些。手机屏幕上一连串的推送都是天气应用。我的晨间习惯是在床上听早间新闻，却发现手机怎么也连不上Wi-Fi。再看看床头的台灯，电源显示也是不亮的。这才意识到停电了。
全德州的供电都来自于一家公司Oncor，大概类似于国内的电业局。调度电力，管理电网的是另一家公司Ercot。卖电给居民的公司有很多家。人们可以选择不同的电力套餐。有些电价是固定的，有些是根据供电需求浮动的。
这些都是这次停电后我才搞清楚的。从前只知道如果停电了，可以到Oncor网站上，输入地址，看看有没有显示停电和预计恢复时间。如果网站上没有显示停电，可以告知停电，让他们检查维修。
之前一般都是小范围停电，15分钟就恢复了。可是这次不同。一点开网站就是一段长长的通知跳出来，说因为大雪天温度降低，居民供电需求剧增。Ecort决定“有计划地停电”。各个区域的停电时间会超过15-45分钟。网站的地图上的停电标志布满密密麻麻一大片居民区。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Ercot的计划或许是45分钟，实际上，48小时内，我家停电了45个小时。德州都是用空调供暖，没电也就没暖气。室外的温度最低到了零下20多度，室内温度大概在零度。
我的家乡在福建。在北京和密歇根上学时，冬天走路或坐公交去上课，领教过天寒地冻的户外大雪天气。可是十几分钟的受冻跟45小时一直没有暖气那是没法可比的，后者痛苦得多了。
我在被窝里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来电，只好起床。密歇根的冬天比这里要冷得多，当时买了御寒衣物，幸好搬家时没舍得丢掉。我翻了出来，把能穿上的全都穿在身上。一层又一层，穿了大概4、5层，整个人裹得像个粽子。
美国大部分都是用电热炉灶而不是煤气灶。停电不仅仅是没暖气，连口热水都喝不上。我不习惯喝凉水，只好把前一天晚上烧好的水含在嘴里，等不那么冰再咽下去。
水是冷的，身子也是冷的。我做起了开合跳，希望运动能让自己暖和起来。没一会儿，就蹦哒不起来了。我笨重臃肿的样子大概像跳舞的熊。没法加热早餐，我只好干啃起了又硬又冷的面包。
Oncor网页一直没有显示。我用手机不停地刷着，终于看到预计恢复时间是下午三点。还有5、6个小时。
我用手机登上公司工作群，我得知大部分同事家都停电了。没电了，大家也没法工作。大部分会议取消。不过deadline还在那。那两天，我也是见缝插针，一来电就赶快干活。身子是冷的，心也是冷的。社畜的悲哀啊。
和我合作的同事Tracie住在自己家的农场里，离达拉斯大概2个多小时。离她最近的超市也要半个小时才能到。因为住在荒郊野外，与世隔绝，她做好准备好应对各种情况发生。家里有食物、饮用水、发电机、一院子用来烧壁炉的木柴。
这些没派上用场，因为她没有受到停电影响。我估计是因为她们的社区房子少，用电量也比较少。Tracie和我关系不错。她是个很虔诚的基督徒，为我祈祷快快来电，还问我家里有没有壁炉可以取暖。有倒是有，可我从来没用过，也没买过柴。
这时，空调突然启动了。此刻的心情只能用欣喜若狂来形容。立刻烧水，灌满了两个保温杯；把手机和电脑充电；急忙做饭，刚做好，又停电了。我一顿狼吞虎咽，怕热腾腾的饭菜很快就凉了。
又过了几个小时，天黑了，还是没电。之前买的香薰蜡烛派上了用场。家里一直都有零食。女生喜欢的这些东西关键时刻也有好处。我对着摇曳的烛光，吃着小零食当做晚餐。
坐了一会，觉得又多了些寒意。已经8点了，还是没电。我决定早点洗漱睡觉。幸好还有热水。美国公寓的热水是统一供应的，不是每户都安装独立的热水器，大概烧水用的是天然气，所以没断。我把水温调到最热，接满热水袋，钻进被窝。
第二天，还是没电。雪还在下，气温比前一天又下降了。朋友圈里，有人把家具劈了当柴烧了。看到这，我又打起了壁炉的主意。我没有力气劈家具。储物间里堆了好多网上购物的包装纸箱。我还有好多摞的杂志报纸。我寻思把它们当柴烧了。不过想想又怕自己笨手笨脚，把房子烧着了。
还有一个朋友更别出心裁，跑去剪小区里的树枝。结果被公寓管理员发现，罚了款。估计她和宋丹丹薅社会主义羊毛一样，专剪一棵树。剪得光秃秃的，自然很快就被发现了。社会主义的羊毛薅不得，资本主义的树枝也剪不得啊。
我对壁炉的担忧不是多余的。这几天看到报道，休斯敦的一户越南裔家庭用壁炉取暖，最后三个孩子和外婆都葬身火海。大概也是平时不用壁炉的，有些安全事项不清楚。还有60多个人因为用汽车空调，没有注意通风，死于一氧化碳中毒。有一家三口住在拖车里，全都被冻死了。
我还算是幸运的，两天后就来了电。有些地区到现在还是停电的状态。还有些地方停水。一场暴风雪，让德州的各种问题都显出了。
Ecrot的停电安排非常混乱。有些区域一直没电，有些一直有电。身边的朋友大部分都停电了，少部分幸免于难。三个家里有电的朋友伸出援手，邀请我去住上几天。其中两个朋友家距离都不远。我犹豫再三，还是谢绝了。
我不敢在这种天气开车。德州人对寒冷的天气没有什么经验，铲雪，撒盐这些事情都做不好。在大雪前一天，高速公路上结了薄的冰，出了一场重大追尾交通事故。一共130多辆车相撞，5个人去世。新闻里一辆辆车都撞得支离破碎，让人心惊肉跳。
昨天和两个家里一直有电的朋友聊天。一个因为附近有医院，要确保供电。一个住在达拉斯的富人区，是old money的聚集地。
那个住在富人区的朋友是个老太太，年轻时是个嬉皮士。她说看到那么多人饱受严寒之苦，感到很惭愧。她非常希望能有更好的安排，宁愿自己停电些时间，让更多人有电。
我后来看到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的报道。不仅仅是达拉斯，在休斯敦，奥斯丁，富人区受到的影响远远小于平民百姓。有色人种的社区受到的打击最严重。
有些富人直接离开德州，去墨西哥度假。参议员Ted Cruz和家人朋友飞到了坎昆。他在机场和飞机上被人拍到后发布在了社交网络上。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为了控制舆情，Ted Cruz下飞机后改签机票。在第二天就回到德州。
他先声称自己只是护送妻子女儿出国，护送完就打算回来的。不过很快有人扒出了他原本的回航航班信息。他只好又在采访中甩锅，说女儿说想去坎昆，自己只想做个好父亲。之后更是被扒出他要求警方护送他们一家去机场。这种行为让民主党和共和党都愤怒不已。很多人抗议要求他辞职，更有好事者雇了一个墨西哥乐队在他家门口演奏，叫他不得安生。
不过Ted Cruz已经飞到华盛顿去开会了。习惯谎话连篇的政客不在乎被打脸。他显然是不会辞职的。为什么富人区可以不用停电，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也没有给出任何理由。似乎一切是理所应当的，不需要深究。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无论过多久，无论在哪都不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