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随想
晚上散步,是现在的我最现实的浪漫和享受。
散步是为散心。看街上的店铺有没有变化,新开了什么店,又有哪家店关门歇业了;看路上形形色色的人,和他们各式各样的装扮;看超市里青菜的价格,水果店有没有促销活动;看花店里新到的花儿,写字楼上依然亮着的灯。
路过了一家超市。我喜欢在这家超市买水果,仅是买水果。砂糖橘和沙糖桔不一样,沃柑的价格又爬到了五六元一斤。蔬菜会在另一家超市买,青椒的价格还是高居不下。猪肉则根本买不起。
超市的角上,有一家小花坊。第一次买花后,加了店里微信。微信问花通常是女店主回复,每次取花都是男老板守店,所以从有没见过女店主。上周去取郁金香,第一次见到。她说我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或许她想象中的我是精致男孩,现在却发现是糙汉子一枚。
路过了一所学校。又到了返校的时间,学生们提着大包小包,怀着对学校又爱又恨的复杂心情,陆陆续续走进那道门。从外面也能看到,学校里开满了羊蹄甲。羊蹄甲,因为叶子形状像羊蹄而得名。主要是三个品种,颜色最艳、深紫红色的是香港的区花洋紫荆,颜色最浅、开粉色的是红花羊蹄甲,宫粉羊蹄甲介于两者之间。透过墙看到的这一片是浅粉色的,夜里像一串串小灯,装扮着校园。
学校西门附近,有一家理发店。店里没有招牌,只在门口的墙上挂了一块木板,上面用红字写了“理发店”三个字。店是一对老广夫妇在经营,两个人都可以上阵,中午的时候丈夫守店,妇人做好饭之后给他带来。店虽小,项目却还算齐全。除洗剪吹之外,也能烫染。服务周到,价格公道,所以店里有时也要排队等候。等候期间,手边有近期的《广州日报》可以翻看,店里也会放着古早的粤语歌曲,气氛很到位。但因为疫情缘故一直关着门,不知是否还有重新营业的机会。
路过了一家奶茶店。就在学校的对面,原来是一家,现在变成了两家。或许不用说也能猜到是哪两家。“一点点”和“蜜雪冰城”,选在这个位置是对的。虽然我已经很久没有光顾它们的生意了,但我还是能熟练地背出最常点的一样:“四季春珍波椰料多正常冰半糖,支付宝,谢谢”。
奶茶店旁边,是邮局。曾经邮局的功能有多强大,现在就有多不起眼,连大厅都被电信占据了半边。现在写信的人应该不多了,可能只有中小学生们还在寄明信片。我第一次写信是在小学四年级,给《小星星》投稿,没有回应。最后一次写信时间已记不太清,但是收信地址还记得: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圣地亚哥市,寄的挂号信,也没有回应。
沿着路往南再走两百多米,会看到另外两家“逼格”更高、价格也更高的奶茶店:茶理宜世和喜茶。茶理据说是国内最早走古风路线的奶茶品牌,早过茶颜悦色,也不知道店名和茶名究竟是谁“借鉴”了谁。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喜茶的前身就是六年前的皇茶。街上的这家喜茶已经开了两年有余,空间逼仄,只接受线上订单。茶理宜世还在试营业,门口放着一张新品的宣传画。想起不久前,我曾看到单位里一位老人在宣传画前驻足观看了许久。老人文化深厚,懂文学诗歌,会书法篆刻。或许他在看的时候会疑惑,是谁想出这些古怪到难以理解的名字的?
近来奶茶喝得少了,一是因为忙,有时连喝水都会忘,二是因为贵。奶茶是怎么卖到二三十元一杯并且越卖越贵的,其中真正的成本占了多少,我们心里都有数。单位以前有个奶茶群,已经沉寂了很久。和办公室的一位同事倒成了相对固定的拼单组合,只用一句“奶吗?”,就能心领神会。有时得到对方的帮忙,不知如何回馈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我请你喝奶茶吧。”
因为职能的调整,“奶茶姐姐”调去了另外的部门,不过我们有时还是会一起愉快地奶。昨天她在朋友圈晒了在东山口游乐的照片。现在的广州是名副其实的花城,小区、学校、街道上各种花儿都争相开放,其中要数三角梅和羊蹄甲开得最盛。羊蹄甲花开起来疯开,满树红粉飞花。连成片的时候,惊人的美。东山口素来有美名,听闻这几年附近的学校都换成了统一的红色格调外墙,不禁让人遐想是不是为紫荆花量身定制的配色方案。“奶茶姐姐”说,一定是年纪大了,才开始喜欢这红的绿的生机勃勃的春天。假设这个因果关系成立,我的年纪也大了,因为我也爱生机勃勃的春天。
对于年纪大了这件事,不管有意或无意,总是会时不时收到一些暗示。这种暗示可能来自外界的口号,比如层出不穷的鸡汤文:“25岁的你该做这些事了”“30岁的人聊天该聊些什么”。也可能来自父母的旁敲侧击,“再不谈以后就只有被挑的份了”。再有便是自己的内心,我已经30岁了,我要变得怎样。这样的内心,在25岁时或许也有过。也是这内心,才是决定是否年纪大了的最真实的力量。
鲁迅在桌上刻“早”字来提醒自己,我在日历上写字来提醒自己:心平气和、言辞安定,这就是30岁的我想要做到的。内心平静是最大的平静,可想要内心平静,谈何容易,所以需要常散步,常散心。
这几天是近期比较少有的清凉天气,时不时会掉几滴雨,披了外衣也会感到凉意习习,本是出门踏春赏花的好时机,但因为下周要出差,不想提前费去大量脚力,所以决定待在家里,写文章看电影,逗逗猫咪。生机勃勃的春天已经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