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萤》
那日在西西弗看到《萤》赫然在列,望着手中成堆的书,终是移开了视线。后来回到家,看完了积攒在盘里的电影,那是李沧东的《燃烧》,改编自《烧仓房》。于是,我又想起了《萤》,转身在网上下单了一本,还好,上海译文仍在重版。
你猜的没错,我今天稍稍喝了些柚子梅酒,主题关乎村上。我看村上看得很早,在我自己看来似乎有些太早了。最早接触的一本村上的作品是他在2002年53岁那年出版的《海边的卡夫卡》。里面有个十四岁背负弑父恋母诅咒的坚强少年。我常常把自己想象成他。因为论境遇,我那时似乎也总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我喜欢这个十四岁少年独自经历的一切。对他遇到的人也常常感到惊奇,有分不清性别(似乎是雌雄同体)的图书管理员,有成熟有魅力且大概是主角妈妈那般年纪的佐伯。他们善待那个十四岁到处流浪,靠自己一己之力生存的男孩。当然,我仅仅沉迷于奇数章。对于充满恶意的偶数章并无多大感觉。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男孩背负的诅咒在欧洲有个古老的名字:俄狄浦斯情结。难怪这本书前所未有地打开了欧洲的国门,那时的我倒是有颗不自知的欧洲的心。
《萤》的开篇是《挪威的森林》的前奏篇,就叫《萤》。故事里有木月,有直子,也有“我”(渡边),并没有绿子。木月的死依然令人痛彻心扉,对直子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明确说出她的结局。我以为,短篇小说已经足够表达,不需要再扩成一个长篇。没错,我并不喜爱这令人“流干红泪”的《挪威的森林》,总以为里面有太多多余的情节,使整本书不够纯净。《萤》的最后几段描写非常精彩,就是在讲那小小的萤火虫,毕竟是短篇小说,有必要留有余韵,引人无限遐想。那萤火虫所留下的微弱浅淡的光点似乎是指直子,萤火虫与“我”若即若离的距离大概是暗示了“我”与直子的距离。面对温柔的直子,我总是深陷。在短篇里,直子并没有那么古怪,而在长篇里,直子似乎过于执着了,最后也是自杀了。我不相信直子会如此这般脆弱。直子与木月大概是所谓“star-crossed lover”。
提起《烧仓房》必然提起李沧东的《燃烧》。《燃烧》将《烧仓房》改编成了一个惊悚的犯罪悬疑故事。韩国导演喜欢讲完完整的一个故事。看完《燃烧》,我对惠美这个角色充满了感想。在村上的短篇中,相对应的角色只是表演了剥桔子的哑剧,而在电影中,惠美也是有着独立人格的相较而言又很天真的角色,我和她很有共鸣。至于一再提到的“烧仓房”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以为是隐忍的犯罪(触犯边界)的快意,是人人都隐藏在心底的作恶的欲望。原著有一种茫然,迷失的氛围,烧仓房这种行为本身就是迷失在法律和道德的界限的具体表现,人对于为何作恶并不清楚,只是有着内在的作恶的冲动。这是人性复杂的一面。我并不喜欢电影里的复仇,那是为了电影情节的需要,不是为了真正的艺术表达。
《盲柳与睡女》是国际短篇小说奖的获奖作品。这篇的内容表达似乎要深刻些也要复杂些。通过表弟耳朵的病引出了关于“痛”的话题,痛感的确是相当个人化的东西。短短的一篇要表达的内容很多。至于盲柳与睡女的故事则回到了村上惯常的怪诞中,这个故事竟是出自一位动过肋骨矫正手术的女孩之手,稍稍有些残忍,却贴合每个人看似平静的青春。村上始终带着他内向的眼观察着这个世界,与世界刻意保持着清醒的距离。表弟因为耳病也有着不为人所察觉的深刻思想,这似乎是人得到的来自磨难的馈赠。每个人都有他的独特性,作为个体存在的我们对于这个世界的感受是多么不同啊。村上从来不单纯地写美好的事物,即便像这篇开头的五月的风也是会给人留下轻微的疼痛的。这个世界上,美好与痛苦本来就是共存的吧。村上是有多么喜欢风呢。看看开头的那段描写,真正是展示功力的。
最后的《三个德国幻想》是我最喜欢的。因为写到了德国,尤其是第一篇,还写到了博物馆。其实一想到德国就会想到“性”,这本没有什么奇怪的。Freud不是白活的。这个话题我们以后再谈。村上小说里总有那些个相似的元素,而在长篇与短篇的交织中,我们看到了纷繁复杂的人性还有对逝去青春的回忆。青春是一去不复返的,回忆青春必将带着痛楚,因为它已不在那儿。而书写是对它最好的祭奠。
献给我的第一次关于村上的书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