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我对童年的记忆,是瘦小,孤独,外婆还有一年去两次的杜桥。我的父亲是杜桥人,十六岁离家去武汉做木工,然后来到临海参加正式工作。自此成为了新临海人,也就是相对于杜桥来说的城里人。后来我出生了,在我的印象里,自己是外婆一手带大的,对于爷爷奶奶的回忆便是一年两次的去杜桥探亲。我的性格打小就比较孤僻,怕见生人,与我而言,一年见两次的爷爷奶奶够生了,所以每每去杜桥,我表情总是极为不自然,怯生生的笑笑,然后便是沉默不语。
再后来我出国我回国我参加工作,一切一切都按部就班,爷爷奶奶的逐渐衰老于我似乎是在不经意间。虽然没有很亲密的联系,但老人的存在就是一种联系。印象里的爷爷总是红光满面,声音如钟,爷爷年轻时当过当地的小官,退休了因为填写生日,阴历和农历差了几天,硬生生的从离休干部变成了退休干部,退休工资和待遇也因此差了一大截,但他本人却毫不在意。他和我奶奶一生节俭,拉扯大了五个子女,晚年去世后留下一大笔钱,每个子女都分了几十万。“老人家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用,攒下的钱都给了后人呐”这是母亲闲聊时,经常对他人说的话。
我的爷爷身体一直很好,九十多岁了,还能自己下楼去遛弯。他的家在镇中心,出去便有集市菜场,他经常独自出门去寻些小食尝尝鲜,颇有效仿蔡澜之意。因为年轻时做过领导,上了年纪了最喜欢谈论的也是政治,脑子也很是清晰,对目前在任的官员谙熟于心。年初三家庭聚会时,他和我奶奶坐在主宾位,吃得嘴角都是菜渣,胃口特别好。只是说起我的堂哥时,爷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堂哥如果不得病的话,是我们家的长孙,学习好,长得也可以,没发病时,在班里被称为英语小王子。十来岁时,突发脑膜炎,因为高烧送医的不及时,烧坏了脑袋,成了智障。发病时,疯疯癫癫,很是吓人。后来我的伯父又生了个女儿,对他就处于半放养状态,奈何我堂哥自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和他们的感情甚是亲厚,即使得病成了智障,我爷爷依然疼爱如初,每天要看见,要陪着打牌。年初三时,堂哥没来吃饭,爷爷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似的,悲上心头,突然嚎啕大哭。我坐在外屋,没有去看他,母亲于心不忍,去到里屋连连安慰。“这么大年纪了,哭起来真让人觉得可怜又心疼”回家后,母亲说道。
过了个半月的一天,晚饭间,母亲很突然的和我说“爷爷死了”。那一瞬间,因为太过突然,我愣了几秒,哇的哭出声来。面对亲人的离世,若是得病慢慢耗没的,还会有个心理建设,但对于这种突然离世,好多时候大脑会来不及思考,内心只有一个感觉“怎么会?”爷爷是在吃糯米糍时,因为煎得过硬,吞的时候过急,喉咙下不去,憋死了。当时我奶奶也在身边,但她自己也90了,哪里能帮我爷爷顺气,等把我叔叔叫上来,爷爷早直了身子。前后也就几秒吧,也算是寿终正寝,没有遭罪。只不过想起个把月前,他红光满面的说自己特别能吃,还能再活个五年,不由得唏嘘。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爷爷的最后一面我没有去见,据说和睡着了一样。骨灰进山时,我去了。一切是那么的猝不及防又是那般的让人难以接受。或许是自小没有养在身边,爷爷的过世,我没有太过悲伤,只是缓缓的接受了。爷爷走后的第二年,我奶奶也走了。自此,杜桥的房子重新装修后,以后或许不会怎么再去了,父亲那边的亲戚就真的变成亲戚了。童年 ,似乎真的成了非常遥远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