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不知我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久哲。尘夏想。

外界对他的评价很多，总之就是能力毋庸置疑，人品有待商议。反正不管怎么说，所有人都承认他的聪明。他是四冠主教练，他要是笨，那除了Gemini的其他所有教练岂不都是憨批？

他聪明，心机重城府深。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别人就是不知道。比如他跟张角好过那么久，张角都不知道他是omega。

但是尘夏知道。

那是19年冬冠的转会期。那段时间尘夏很难说他是不是恨久哲。他对久哲的感情真的很复杂。反正在那段时候，至少他对久哲是有一点抵触的。

他，久诚，久龙，柠栀，最初24小时365天在一起，感情比亲兄弟还亲。整整一个下半年，尘夏觉得自己几乎天天都被搞心态。柠栀差点走不了，久诚最初看饮水机，久龙下放青训。他想起这些脑子简直嗡嗡响。

那天签转会期的合同，AG的人DYG的人MTG的人都来了。柠栀也来了。转会期结束了，这个冬天结束了，假期来了。柠栀说，冬天太冷了，久诚不喜欢这么冷的天气，他要带久诚去一个温暖的地方过年了。Omega其实是很脆弱的，大概是因为久诚在场上大杀四方，大家都忘了。

其实联盟有挺多Omega的，电子竞技跟体力关系没有传统体育那么大。而且Omega更细腻的大局观和更灵动的想法对团队有很多好处，es的cat就是这样，心思细腻想法灵活。但久诚跟cat又不一样，cat是刀尖上舔血的刺客，久诚是稳健的将军。

尘夏想，这个冬天，确实好冷啊。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AG DYG MTG都有熟悉的队友熟悉的教练，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他们一起去吃了一顿饭，明天久诚跟柠栀要去一个温暖的地方过年，久龙和最初要回老家。他们吃饭吃到很晚，又去KTV玩。玩到第二天凌晨四点多。他们都不想走，尘夏知道。但是太晚了，柠栀说，太晚了，久诚的心脏受不了。

他们在KTV门口分别的时候久龙说：“下次再见，就是世冠了。”

“世冠你妈个头。”久诚直接给了他一下，“你爹跟俊哥回来之后就去你家找你玩。还世冠？笑死爹了。”

“就是，”最初也附和，“你爷爷也笑死了。”

尘夏回基地的路上看着外面的路，太晚了，街上没有一个人，就像之前他们复盘到很晚的时候，从窗户往外看也是一个人都没有。幸好他没有走，要不然就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人会在复盘到很晚的时候习惯性的透过窗户往外看了。

他到基地的时候只有顶楼一盏灯亮着，那是久哲的房间，他还没睡。尘夏慢悠悠的走上楼，他尝试着推了一下久哲房间的门。门连关都没有关，尘夏都吓一跳。

冰冷的白炽灯光下，尘夏清楚的看见了久哲手里拿着的一管针剂。

Omega伪装beta最常用的信息素抑制剂。以前久诚也用这一款。

“尘夏？”

“你是Omega吗？”

“你都看到了还问我干什么？”

“他们都走了。”

“我知道。”

“对，你签的合同，你肯定知道。”

“你想说什么？”

尘夏不想说什么，也没管久哲到底是Omega还是什么，转身离开了。

事情的转折在20年的秋天。

那是一个意外。

重新上任主教练，久哲身体不适应。打AG的前一天，久哲的抑制剂突然失效。那天晚上所有人都走了，只有久哲一个人还在训练室备战。其实也说不好是因为训练室各种alpha的信息素交杂着让抑制剂失效还是久哲的身体原因。训练室没有抑制剂，久哲心里清楚，他这样只要一出去信息素肯定马上乱飞。明天贴吧虎扑微博肯定全都是，久哲是Omega。他瞒了那么久，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他马上就想到打电话给尘夏。

“旺仔？”

“怎么了？”

“我……抑制剂好像……好像出了点问题。”

“你还在训练室吗？”

“嗯。”

“我马上到。”

一个Omega在抑制剂失效的时候跟一个alpha求助的结果是什么无需多言，虽然只是咬了一口，但是所有事情都不一样了。

尘夏咬得狠，恨不得直接把他肩胛骨咬穿。

“这么恨我吗？”

“不恨。”

“你刚刚没想直接咬死我吗？”

“你是教练是经理是老板，我干嘛要咬死你？”

“那你刚刚为什么咬的那么狠？”

“我想感受一下，你到底是不是吸血鬼。但是吸血鬼都是瘦骨嶙峋的，你好像不那么瘦了。”

尘夏发现久哲胖了，从那个最冷的冬天开始。久哲那个冬天吃了很多药，药名是很复杂的字，尘夏不是文化沙漠但也基本上不认识。听领队说，那都是激素类的药，吃多了就会变胖。并且还顺便教育了一下尘夏每天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养好身体不吃药。

久哲确实慢慢变胖了。尘夏突然觉得久哲胖了之后挺好的，不像之前看起来那么凌厉了。看着也年轻了很多。

“你说明天他会来吗？”

“他不会来，但他一定会看这场比赛。尘夏，好好打，我想赢。”

“嗯，会的。”

更进一步是在20年冬冠之后。

尘夏在hero感觉跟其他队友还是不一样的，久酷敢跟无畏跟清融跟星痕跟久凡跟每一个人开玩笑甚至打打闹闹，但是久酷很少跟尘夏这样。有的时候久酷都觉得，尘夏往那一坐就像是有故事的人。但是这样的故事，也不一定每个人都受得了。

那段时间尘夏更像是hero的助教。他带着青训训练，跟教练组一起开会。

久哲在各种采访里都说过他觉得现在过得很孤单。弹幕评论都再说，如果不是当初你干的那些事，你身边也还会有曾经那些人。

尘夏从来没有发过一个弹幕。他现在想着，都不记得当初每一件事到底是什么样的了。因为这段时间整个hero每天都过得差不多，没有人敢在训练室多一句嘴。两个字就能形容那段时间，就是压抑。每天浑浑噩噩，所有人像是行尸走肉一样，这么多人在俱乐部，却听不到笑声。连说话都很小声。

现在hero好多了，久酷会徘徊在每一个人身边开着玩笑，新来的弟弟们不知道曾经压抑的样子，开开心心的训练开开心心的吃饭。

冬冠夺冠之后久哲松了一口气，放假的前一天，彻底放松了的久哲生病了。

医生说，久哲之前一直吊着一口气儿，撑着没啥事。突然这口气儿没了，身体就需要休息了，抵抗力下降病毒入侵，发烧自然而来。

但是20年的冬天疫情在北方蔓延，南方也高度戒备，发烧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儿。久哲一直高烧需要住院，但是医院只能有一个人陪床。夏老师说找一个工作人员陪着，尘夏说，还是他去吧。

高烧烧的久哲意识不清，一直躺在床上昏睡，显得还有几分病美人的感觉。

烧了一两天之后病就差不多好了，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病毒感冒而已。

这次发烧最大的后遗症大概就是久哲头疼又开始严重了。在尘夏的印象里，从他认识久哲开始久哲就有这毛病了。最开始张角还在，张角还会帮他按摩一下。后来张角走了，他就开始各种药一起吃。再后来就是19年的下半年。再让尘夏回想那段时间久哲这病他也想不起来啥了，反正就是很严重。其实很多选手都一些职业病，久诚的心脏，fly的颈椎甚至一诺那么小的选手感冒都不容易好。但是久哲跟久诚心有灵犀似的别人的病只是身体上的痛苦，他俩这病直接要命。

但是好在久诚有柠栀在，久哲有尘夏。

年后加大工作量的时候久哲头疼睡不着，尘夏有的时候会帮他按一按。

两个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在一起了，没有一个人知道。

没有人发现他俩每次坐都坐在一起。

不管是外界对他的评价还是他本身教练的身份都让队员们尤其是小队员们不敢坐在他身边，一般黄教练坐在一边，尘夏就会坐在另一边。

其实在所有久哲用过的助教副教练赛训分析师里，尘夏都是他用的最顺手的一个。他俩在一起太多年了，互相太了解，久哲想要什么尘夏很了解。

他们两个的沟通也很有效，久哲说出问题，尘夏就知道他想怎么解决。尤其是在青训这部分，他俩在赛训方式和bp上都太像。

他在青训做的越来越多，带二队训练也很多。他会选出久哲想要的，适合他的选手。

为了给久哲减轻压力，他会帮他做好各种分析。他也会管好不懂事的小朋友们，不许半夜大呼小叫，不许吵架不许顶嘴不许说了不听。尘夏不知道久哲这病到底多严重，但是这病会死人他一直都没忘。他有的时候真的很怕久哲猝死。

以后就这样了？

有的时候尘夏也会这样问自己。

但是每次答案都一样，就这样吧？他不知道还能怎么样。

他们的故事实在太长，长的春秋也不能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