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笔记 | 红焙浅瓯新火活,台湾问茶记。
01 九份茶坊
九份虽不产茶,但所属的瑞芳镇有一个叫做“杰鱼坑”的地方,却是台湾最早引进茶树的地方,连横所著《台湾通史》中有这样一段话:“嘉庆时,有柯朝者归自福建,始以武彝(夷)之茶,植于杰鱼坑,发育甚佳。既以茶子二斗播之,收成亦分丰,遂互相传植。”

从野柳地质公园,花了近两个小时才来到九份,这个日据时期的金矿开采之地,因侯孝贤的《悲情城市》而出名;日本人特别喜欢这里,可能是被谣传成宫崎骏《神隐少女》取景地的缘故。
恰好遇上入冬以来的第一波寒流,天空飘着小雨,天色渐黑。在九份老街沿着石阶而上,两边是商店的吆喝声,一个人实在是没有心情逛夜市,匆匆吃过“鱼丸伯仔”的鱼丸汤,直接找了“九份茶坊”喝一壶暖茶避寒。


九份茶坊的主人洪志胜原本是一名画家,他买下这栋百年古厝后,保留了老屋的横梁结构与天井,将其改造成了茶坊兼艺术馆。茶坊里有他四处搜罗的古物,朴拙的陶器、石磨、瓦瓮、雕花洗脸架和五斗柜,大量绿植穿梭斗室迴廊,仿若一场古旧风情的电影。
店里几乎没有旅行团,七成以上是日本人,或许跟茶坊主人的太太是日籍有关;也或许是城市焦虑下的日本人喜欢这份山海之间美丽与哀愁的静沁。

跟所有的独行者一样,寻角落的桌子坐下,点了金萱乌龙,店家上了一炉炭火,滚水呼噜响着。在炭香和茶香中,听着隔壁桌低沉的日语,被山风吹冷的身体终于缓过来,一时恍惚──仿佛是《茶疏》中描写的适合品茗的时刻,“意绪纷乱、夜深共语”。










九份茶坊 2013年12月
台灣新北市瑞芳區基山街142號
02 花莲.王记茶铺
在花莲火车站附近,清水混凝土外墙,搭配池塘、山水画等,营造出中式氛围。



王记茶铺 2013年12月
花蓮市中山路565號
03 林五湖祖厝、臻味茶苑

大稻埕茶产业,曾经是旧台北的经济命脉。林五湖祖厝是迪化街最早的三座建筑之一,正好见证了大稻埕的兴起,以及之后由盛转衰,一路至今。
清朝中叶国力由盛转衰,那些吃不饱饭的人憧憬着对岸的乐土,有无数的荒地等着开垦。
林家先祖远渡重洋来到台湾,原本落脚于基隆,以经商为生,后为了躲避海盗劫掠,由基隆搬迁至大稻埕,于1851年在此盖了三间闽南式街屋。当年的经济重心在“一鹿二府三艋舺”,大稻埕只有农田和晒谷场,荒凉得很。
这栋故居,斑驳沧桑的红砖石墙里诉说着飘洋过海的历史。第一进大门用的厚实的木头以卡榫工法建构而成,半根钉子都没用,这样的结构也方便拆卸组装,让那些大件的货物进门。


当年的第一进是做生意的地方,后方隔间则是林家神算们为人指点迷津的宝地;现在第一进出租给莺歌的“臻味茶苑”展售茶叶。
经营者吕礼臻是台湾焙茶界的名人,即在福山雅治参与的台湾观光宣传短片中露面的那位白胡子老人;在店内的是其弟弟吕礼显,听他聊生意难做,两岸关系紧张的大背景下,陆客不来了。




第一进与第二进之间有楼井,斜瓦式屋顶的闽南式建筑有利于排水。为了配合老屋,店家在店内堆放着过去运送茶叶的旧木箱,木架上摆着贴上红纸茶名的铁皮桶,充满了三、四十年前的古朴。店内还售卖冯建洲、李永生、唐国梁等名家制作的茶具。


林五湖祖厝/臻味茶苑 2018年11月
台北市迪化街一段156號
04 嶢陽茶行.永康店
清道光22年,福建安溪人王择臣,于彰化鹿港从事茶叶买卖,建百年老店。东方美人茶是经小绿叶蝉着涎后形成的,茶叶呈金黄色,有独特的蜂蜜香及熟果香。


嶢陽茶行.永康店 2018年11月
台北市大安區永康街9號
05 王德传.永康店
创建于清朝同治年间的老字号,原为王俺尚创于台南府城。





王德传.永康店 2018年11月
台北市大安區永康街10-2
06 小堂栽茶



小堂栽茶 2018年11月
106 台北市大安區永康街7-1號
07 游山茶访.青田会所
若非偶然经过,否则压根不会注意到隐身民宅群中这间没醒目招牌的日式老屋,上门的都是专程而来提前预约的客人。


谨慎又带些好奇的探头探脑,推开木门入内,踩在庭园碎石铺成的步道上,又是一方静谧天地,茶未入口心已定。


这里原是国语日报前社长洪炎秋的家。脱了鞋,脚踩在木地板,一旁是阴影木格子窗,抬头仰看原木横梁与斜顶挑高空间。

游山茶坊.青田会所 2018年11月
台北市大安區和平東路1段183巷7弄2號
08 紫金园



紫金园 2018年11月
106 台北市大安區和平東路一段185號

离开台北的前一天,在新生南路吃吃逛逛到天黑,发现找了很久的“紫藤庐”就在此巷弄尽头,因时间太晚,只能拍了张照片作罢,想着下回再来拜访,也算留个念想。
紫藤庐原本是担任关税署长的周德伟先生官舍。周德伟,湖南长沙人,五四期间就读于北大;1933年拿到铁道部奖学金,留学英国,进入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师从著名自由主义经济学家哈耶克,广读奥地利经济学派的论著;后又转入柏林大学,用德文完成《中立货币论》论文。抗日战争爆发后,回国任湖南大学经济系教授兼系主任。
五十年代的周宅是许多文人学者聚集放言之所,其子周渝在一篇文章中回忆道:
五十年代初期,他曾定期邀集来台的自由主义学者们,如殷海光、张佛泉、徐道邻、夏道平……等在我家聚会,因为这个聚会,使我家经常在特务的监视当中。
殷海光先生就是在此获得了《通往奴役之路》的原书,在周德伟的鼓励下翻译,分期刊登在胡适主持的刊物上。
周德伟先生晚年离台赴美,周渝将此处改为茶馆,因院中生有三棵紫藤而取名“紫藤庐”。周渝曾参与“美丽岛运动”,这里也是许多文化人、艺术家、党外运动最初的落脚点。透过不起眼的门脸可看到院内缠绕如虹龙的紫藤花架,时过境迁,只有老藤依旧。




回来找资料,知道未进入的紫藤庐屋内,挂有一副对联:“岂有文章觉天下,忍将功业苦苍生”,曾经一度成为大陆文人顶礼膜拜的圣言。知识分子经纶天下的怀才不遇,逃不开时运。老一辈的乡土情,在新一辈对中华认同的分离疏远,必然让他们内心苦闷撕裂和隐痛无力吧。
人在路上,茶也在路上,清清澈澈、沉沉浮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