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诗里的长安 | ③韦曲
“韦曲花无赖,家家恼煞人。”说的大概就是当下时节,万木吐出新绿,春花点缀街巷。
因为自己住在韦曲,因而读到这首杜甫这首《奉陪郑驸马韦曲二首》时感到异常亲近。《杜臆》中言唐时韦曲,在京城三十里,贵家园亭、侯王别墅,多在于此,乃行乐之胜地。如今的韦曲,随着现代都市的极度扩张,早已不是风景宜人的城郊模样。但杜甫诗中的韦曲风光依旧叫人浮想联翩。
韦曲花无赖,家家恼煞人。
绿樽虽尽日,白发好禁春。
石角钩衣破,藤枝刺眼新。
何时占丛竹,头戴小乌巾。
野寺垂杨里,春畦乱水间。
美花多映竹,好鸟不归山。
城郭终何事,风尘岂驻颜。
谁能共公子,薄暮欲俱还。
这首诗里,杜甫描写了韦曲的春日盛景,同时表达自己欲求归隐的想法(“何时占丛竹,头戴小乌巾”)。杜甫的长安十年是逐渐被现实打击的过程,是逐渐失望的过程,如他《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诗里所言,“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十分辛酸。他在这个时期写过一首非常愤怒针砭人情淡凉的诗,“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君不见管鲍贫时交,此道今人弃如土。”《贫交行》。更有,杜甫为了达到自己政治上的报复四处求路,向达官贵人进献诗赋,甚至是那些他在心底里狠狠批判的奸佞之人,或许这样现实与理想激烈碰撞下的痛苦,才最令诗人难过。
天宝年间,长安旅食末期的杜甫,居家下杜城,此地位于唐长安城南少陵原上,是杜甫本家的群居之地,杜甫在长安时或许很长时间都想着这一片归依之地,“自断此生休问天,杜曲幸有桑麻田,故将移往南山边。”《曲江杜甫居住于此后《曲江三章章五句》。杜甫居住于此后,开始称自己为少陵野老、杜陵野客。“少陵野老吞声哭”、“杜陵野客人更嗤”……
但杜甫在少陵居住时间并不长久,飘零无定,这大概成了成年杜甫整整一生的格调,直应“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迫于生活,杜甫将家眷移置奉先县,投靠妻子本家,在这一年十一月,杜甫赴奉先县探亲,路过骊山时写下旅食长安时期的名篇《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

如今韦曲东的少陵原上修有杜甫纪念馆。也成杜甫祠,初建明嘉靖年间,后世几经天灾人祸,历代多有修缮。如今的杜工祠建国后多次休整,立纪念堂。

祠堂几亩占地,小而幽静,远离闹市,数次去,游览者三三两两,小院内植被有序布置,鸟儿鸣啾,每次来都在小院内坐一坐。

因为离得较近,我可以常来到这里,优哉游哉。但想到在这里生活过的杜甫,他却是极其的愤懑。在杜陵的时期,杜甫写过一首《醉时歌》,诗中直言“儒术于我何有哉,孔丘盗跖俱尘埃。”这样自我反叛式的表达,在杜诗中很少看到。杜甫在无论多么艰苦的时刻也没有如此激烈怀疑过自己奉官守儒的人生信仰,或许,这是诗人最用力但也最无力的一次表达。这个时期,大唐盛世即将落幕,而杜甫或许也触到了自己在政治理想上的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