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家的路
姥姥家离我们家有六七公里吧。
小的时候常带着弟弟往返姥姥家和我们家之间,没有大人带着,我们常常走的是小路,田边村舍的羊肠小径,路面崎岖不平,干燥时尘土飞扬,雨天泥泞不堪,但大多时候是好走的道,车很少,自行车也是不常见的。大人们放心,我们也可以在路上自娱自乐。
下午三点多从姥姥家出发,途径一个长长的坡,穿过两座村庄,再走一小段路,就到我们家,现在走来四十分钟的路程,我和弟弟会走上两个多小时。
夏日午后,十岁的我,穿着妈妈做的花衬衫和布裤子,戴着遮阳的小草帽,提溜着姥姥给我们带的吃食,走在前面,七岁的弟弟跟在后面,歪着脑袋,身上挂着一件有些大的背心,草帽挂在背上,手里拽着一个细木棍儿,划拉着路边的花花草草。
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炙热的日光在肌肤上流连忘返。
姐姐,我们能不能歇会儿,姥姥今天带了麻糖没啊。
走出村子,前面第一棵树下我们就歇,你看这路边这么晒,麻糖都要晒化了。
我们俩这样一前一后的慢慢走到第一棵树下,铺上姥姥准备的布,拿出姥姥今天准备的吃食。扭麻糖、小饼干、鸡蛋糕、葡萄干、各色的糖果儿、姥姥今天还蒸了红薯。
我们先吃扭麻糖,再给你一个酸酸糖,慢点吃糖,别卡住了啊。
就这样坐在树底下,流光、蝉鸣、树荫、小微风,静静地吃完扭麻糖,喝点水继续爬坡。
姐姐,我们下棵树下吃葡萄干吧。
好啊,你喝点水吧。
第二棵树就在不远处,我给弟弟把草帽戴好,牵着他手里的细木棍儿,继续一前一后的走着。在这道坡的中段,歇在那棵树下。小心翼翼的一颗一颗的拿出塑料袋里的葡萄干,摆在我们两人中间。
我们拿十颗,你五颗我五颗,我们给爸爸妈妈留点。
那我们回家还可以再吃吗?
当然可以。
你慢慢的嚼,才能感觉到甜。
日头慢慢的斜了下去,炙热也在四下消散。
我把草帽挂在后背上,牵着弟弟的手,走那段最陡的坡。
姐姐,第三颗树我们吃小饼干好不好。
好
再吃一颗糖,好不好。
牵着手走到第三棵树,呼哧呼哧的。在树荫下歇会儿,左手拿着小饼干,右手拿着糖果儿,慢慢的吃。
姐姐,为什么姥姥家有那么多好吃的啊
因为这是姥姥给我们攒的啊。
我们还有最后一次在树下吃东西的机会,那就是坡上面对最后一棵树,这次我选了鸡蛋糕,油油的甜甜的,或许加了些蜂蜜,其实并不适合作为夏天的吃食,但对于平时没有零食的小孩子,无论何时,甜甜的吃食总是让人幸福的。
等我们走过这四棵树,坡也就爬完了,剩下都是平路和下坡。弟弟拽着自己的细木棍儿,在傍晚的晚风中,呼啦啦的挥舞着。
去年年底,姥姥走了,最后安歇在了那条坡旁边的田野中,冬日的风也有温和的时候,走在已经铺成水泥的坡上,那四棵树都已经不在了,也没有人会在树下铺上棉布,吃东西乘凉了。
我和弟弟走了一下,不到二十分钟,可小的时候,就觉得它很长很长。
我们的亲人,总以为他们会长长久久的陪着我们,走到半载,才知道都会逐渐离去。
人生的路,初时觉得没有尽头,走到最后,才发觉不过是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