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
小记:三年级的孙小姐作文题目是《我的植物朋友》,指导其写了牡丹,一时心痒,遂作此篇。
每年谷雨前后是牡丹的最佳观赏期,因此牡丹又被称为“谷雨花”,众所周知,洛阳牡丹、菏泽牡丹冠绝天下,而北京观赏牡丹的地方也是很多的,可是我只去过圆明园的含经堂。

清朝康雍乾三位皇帝都非常喜欢牡丹,因此圆明园种植了很多,最有名的就是牡丹台。彼时,圆明园还是雍亲王的私人园子,雍正修建了牡丹台,在此遍植牡丹。康熙46年,54岁的康熙皇帝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了雍正的四阿哥弘历。康熙有97个孙子,很多他连见都没有见过。12岁的弘历给康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是否影响到后来的立储也不得而知,但是牡丹台之会是康乾盛世三位皇帝的第一次同框。弘历登基后,将牡丹台改名为镂月开云,为了纪念爷爷手书《纪恩堂》匾额,悬挂于镂月开云大殿内。

如今,牡丹台已是台毁花亡、繁华不再,而曾经作为皇帝接见蒙藏使者的含经堂也是空留一块块巨大的石基。只有每年谷雨前后,千株万株牡丹百花齐放、争奇斗艳。
清朝人对牡丹的认识与唐朝人很是不同。唐朝人极爱牡丹,大概只有如此“国色天香”、“雍容华贵”的“人间富贵花”才能配得上盛唐气象吧。到了大历、贞元年间,唐朝的达官贵人对牡丹的喜爱简直到了病态的程度。白居易《买花》诗中提到:“家家习为俗,人人迷不悟。”刘禹锡的:“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正是这种狂热的生动写照。李肇曾在《唐国史补》里说:“京城贵游,尚牡丹三十余年矣。每春暮,车马若狂,以不耽玩为耻。执金吾铺官围外寺观,种以求利,一春有值数万者”。这种极不正常的现象,当时就有很多诗人加以抨击。如白居易《买花》诗:“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柳浑《牡丹》云:“近来无奈牡丹何,数十千钱买一窠。”因此,唐诗中对牡丹的咏颂大抵是赞叹她的艳丽和芬芳,百花之王的气势,花中贵族的高贵。

但是到了明清,文人对牡丹的感情却又了些微的变化。明朝抗倭名将俞大猷的《咏牡丹》:“国色天香人咏尽,丹心独抱更谁知。”不以高洁的菊花和梅花自比,却以“国色天香”的牡丹坦陈“丹心”。到了清朝,两位小说家写的两则故事,都是关于洛阳牡丹的传说。
一则是短篇小说之王蒲松龄《聊斋志异》中的《葛巾》。洛阳人常大用特别爱牡丹,为了在曹州(即现山东菏泽)赏看牡丹,把自己的春衣都典当了。一日凌晨,常大用在花园里遇到了一位女子葛巾。常大用惊为天人,“忽转一想:此必仙人,世上岂有此女子乎!”常大用与葛巾两情相悦,决定私奔。回到洛阳家中,两人的日子过得也是红红火火,葛巾还把自己的妹妹玉版嫁给了大用的弟弟。两年间,姊妹二人各生一子。

葛巾说自己姓魏,母亲被封为曹国夫人。大用却越来越觉得葛巾的来历可疑,世家丢了女儿怎么会不寻找呢?于是自己托故去曹州调查,发现并没有姓魏的世家,却无意见在一面墙壁上发现了一首赠曹国夫人的诗,便问居所的主人谁是曹国夫人。主人引大用去看曹夫人,原来是一株牡丹,与屋檐同高,因为是曹州第一牡丹,所以戏称为曹国夫人,而其品种恰是葛巾紫。大用怀疑葛巾为花妖,但又不敢当面质询,于是以赠曹国夫人诗进行试探。葛巾骤然变色,对大用说:“三年前,感君见思,遂呈身相报;今见猜疑,何可复聚!”葛巾和玉版一起将儿子掷于地上后,就消失了。两个孩子坠地而没,“后数日,堕儿处生牡丹二株,一夜径尺,当年而花,一紫一白,朵大如盘,较寻常之葛巾、玉版瓣尤繁碎”,“自此牡丹之盛,洛下无双焉”。
葛巾面对“叶公好龙”的常大用,挥剑斩情丝,走得坚决彻底,这份傲气不是一般的花可以匹敌的。

另一则则是武则天与牡丹的故事。据《事物纪原》记载:“武后诏游后苑,百花俱开,牡丹独迟,遂贬于洛阳”。李汝珍的《镜花缘》将这则故事作为了整本小说的缘起。第四回“吟雪诗暖阁赌酒 挥醉笔上苑催花”中,武则天于冬夜在上林苑饮酒欢乐,看到腊梅盛放,兴致大盛,于是下了一道圣旨:“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催!”各位花仙子畏惧武后,不敢怠慢,在寒冬竞相开放,唯独牡丹没有开。武后一气之下,下令放火焚花,并将牡丹贬去洛阳,自此牡丹才在洛阳安家。而100位花仙子也因此事遭天庭惩戒,被贬下凡,才引出一部光怪陆离的《镜花缘》。1950年冬的一天,毛泽东在中南海花园散步,走到牡丹跟前停下脚步,跟身边工作人员讲起了武则天与牡丹的故事并评价说:“年轻人要具有牡丹的品格,不畏强暴,才能担当起重任。”
清人这两则故事中的牡丹外表虽艳丽,却独有一身傲骨,不为爱情蒙蔽、不畏权势低头,坚定地做自己,这是唐朝文人所没有体悟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