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2系列之三～最难吃的一顿年饭

年饭在中国大约指年夜饭。家里年夜饭多由父亲操刀，一做就是十几二十个菜，荤素搭配，很难难吃。父亲的手艺向来是好的，做得也讲究，比如猪大肠，毛鸡蛋，在他手里做出来，味道都很好。因为清洗得干净，挑得仔细。

最难吃的一顿年饭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年饭，而是春节期间一顿和亲戚的聚餐。也是父亲操刀。当时年纪不大，没有察觉家里气氛的异样，照旧同小的姐姐弟弟们玩耍。等到吃饭的时候，也没有觉得异样。直到亲戚们越吃越安静，默默不做声了，我才发现大人们渐渐都停止了话头，筷子也动得慢了些。我看看母亲，她没有看我，也没有看任何人，也不打算说话。这可不是过年的气氛。不过我向来在大人面前是不说话的，直到父亲劝菜，指着一盆猪腰花说：“你们吃呀。”

亲戚尝了一口，苦笑了一下，直接整盆端到我面前：“你吃吃看。”

年轻的我当作善意，当然吃吃看。入口即知，没有处理干净，腥臊得很。我看看父亲，他也不做声，表情上却是了解的。镇定，冷静，酷酷的。早已胸有成竹的后果。我不记得其他菜的味道，只记得自己看看父亲，他不打算解释，也不打算掩饰，目光看向别处，一副别人的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我想他是故意做坏了一道菜，还拿来恶心别人的。我想他很想说：“有种你吃啊。”虽然被人用来喂在自己孩子的嘴里，他也无所谓，一定要出口恶气方肯罢休。

我佩服我自己咽了下去，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但是每每回想起与人宴请，觥筹交错间，总会记得，有时候，端上这些美味佳肴的人也许正心怀怒气地使坏；也许在明处，也许在暗里。事后知道了大人们的恩怨，也不过是一地鸡毛。既然要说最难吃的一顿年饭，姑且算这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