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小说《无法悲伤》(六一):重山深处相扶将
山与天之间最后一团火烧云慢慢燃尽,残留在老林树杆枝叶的紫血光色,也慢慢变冷变灰,再飘起一层半透明的暗蓝。泥土里草交混的潮气同时缓缓上升,没有风的消息,却能感觉到星月在空中游动的姿态。
又是一个闷郁的夏夜,北方汉子老高心里更加燠热烦乱,送来的饭菜一点未动,手中仍然紧紧攥着那张载有碧玉受人欺侮照片的小报。零枪声从县城方向不断传来,像在一次次嘲笑这个曾经过几十次战役的高大热血男人,使他蒙受奇耻大辱。他激愤地想:哼,几群只会瞎闹不会打仗的乌合之众,老子带一个班的战士也把狗东西们打得落花流水!给我一支短枪或者一把刺刀,也把碧玉从俘虏营救出来!
然而他却像只困在铁笼的猛虎,再有雄力利爪却无法施展,甚至只能任由悲哀咬噬心灵,发出英雄无路的长啸。
石雕般蹲在窝棚前边的狗崽白虎突然活了,一声欢快的呻吟,便摇着尾巴向来人腾跃。不用说,是大元来了,他每个晚上都到老林陪老高一阵,有时几个老汉轮流给他摆龙门阵,不然漫漫长夜更加难熬。
大元搂起白虎像抱儿子一样高兴,狗崽兴奋得呜呜轻叫,伸出又长又湿的舌头不停舔他脸庞。老高望他们一眼没吭声,一股委屈和难过又在心底躁动。大元说:“高书记,你看哪个来了?”他回身看着那条隐秘通道的出入口,好像那里能出现一个让老高惊喜的奇迹。
老高神色漠然无动于衷,连头也没抬,因为反省多日,他觉得自己对别人以及别人对自己作用都不大了,在这场摧枯拉朽涤荡一切的大运动之后,自己将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有点茫然。

来者单条修长走路不快不慢,有种文儒之风,天快黑仍戴一顶大草帽,让人看不清面容。他凝视老高片刻,热热地叫道:
“老高,是我啊!”
县委书记猛地一惊,跳起来扑去搂住他,怆然道:“修文!我的好兄弟,没想到咱哥儿俩从山西到山东,再南下再入川,一块儿在小城风光十几年,如今落到这个地步……”
修文说:“老高,你比我坚强,怎么也如此悲观啊?”
老高说:“不是悲观是失望,你我出生入死打下一片红色江山,让一群猫儿狗崽胡乱折腾还要挨打受气,实在太冤枉太可恨啦!
修文理解他的心情,平静地说:“老高,现在看来你让我去区里工作,算保护了我,使我没像县级领导层那样大受冲击。我也在研究这场运动,目前情况的确又糟又乱,可真正的结局也许不会太坏。”
老高叹息道:“唉,往后的事谁说得清楚?修文,大元,我还有件事想求你们帮忙,能办好我当不当县委书记都无所谓啰。”
“啥事?”大元放下狗崽白虎,过来问道。
老高不说话,把那张小报交给修文,俩人用手电筒照着一看便明白了,交换一下眼色,修文说:“老高你对这女人是真心?”
老高肯定地说:“真心,一百个真心。”
修文说:“那美红呢?”
老高大声道:“跟她离!县委书记不当,也离!”
修文思索片刻,稳重道:“我和大元商量一下,争取早点让你们相聚。”
大元也宽慰他:“高书记,眼下城里乱成一团糟,听说要打大仗了,趁乱救人哩。”
“谢谢你们,我姓高的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老高忍不住两眶热泪任其畅流,修文和大元也眼睛发热泛潮,喉节骨不停蠕动,猛吸几大口气都压不住还是落下几颗豆大泪珠来。
三个高壮男子汉的热泪倾在老林里,激起一股有力的山风,吹卷得满林枝叶哗哗地喧响久久不息。
未完待续……
本文选自田雁宁的文学小说《无法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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