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亭公园的“降神仙姑”(一)
龙亭公园位于开封府,“龙亭”是公园正中心的的三层塔基之上的大殿。我看到“龙亭”的时候,它是紫禁城金銮殿的模样,高高的步梯,朱墙黄瓦,殿檐高耸,大殿正中央后方金色威严的龙椅,虽然规模不大,但里里外外均是皇家气派。
它曾是大宋的皇宫,这样的布置一点都不奇怪。它所在的位置还曾是唐代的藩镇衙署、北宋时的皇宫,以及清代的贡院。“龙亭”这个名字就因清代这里供奉皇帝的牌位得名。
我看到“龙亭”的时候,一个六十七岁的老奶奶,个头不高,头上包着黄色的粗麻头巾,在龙亭大殿的门前,俯瞰正在攀爬步梯的熙攘游人,突然,她用河南方言不断重复“调兵咯,调将咯”,声音中气十足,如同万丈城墙之上的号令兵,随着她的号令,在她右手边另有一五十多岁的女性,挥着一顶三角的黄色旗帜,似乎看不见的千军万马已经在她的旗帜下滚滚而来。
而在大殿的四周,还有一群没这么激动的奇怪女性,皱纹、银发、花花绿绿的衣服是她们的标配,她们坐在小马扎上,或是用金色的纸叠着看不出造型的物件,或是在纸上画着左右上下的箭头,还有的对着一张马赛克上的花朵双手比划着神秘的符号。而那些坐着什么都不做的人,嘴里不断地发出“唉吆嗨”的感叹,或是打嗝,如同妥瑞士综合征。看得出,她们来自同一个神秘的组织,以外人看不懂的方式进行某种秘密的仪式。
但是为什么在“龙亭”?这顶多是旧时宫殿,它的神秘力量源自何方?
从龙亭上下来,转入其后方的碑亭,更是神奇。
在碑亭的正前方,一对中年男女背向龙亭盘腿席地而坐。女人头发染成酒红色,光溜溜地在脑袋后面绾着一个髻,整齐利索。她右手边的男人也是干净的夹克、西裤和皮鞋,他们两个的家境似乎比龙亭上的老阿姨们要好。在男人和女人的面前,似乎摆了一个道场,三瓶打开的饮料站成一队,另外有横三排竖三排的九个大饼,正中间的大饼上是一红一绿两个饮料瓶的盖子。
在男人女人的道场前,一个个头不高、四十岁左右扎着马尾的女人在唱戏,她操着豫剧《花木兰》的调儿唱着方言的歌词,尖尖的嗓音,有点沙哑。我竖起耳朵听,也听不懂内容,只偶尔捉到“神”、“灵”的字眼。唱戏的女人边唱边掂起食指指向阵里的大饼,一会儿指前排正中间,一会指向中排,大概此阵是天宫布局,而唱戏之人正在给阵前的香客指点通往九天的密道。
唱戏的人唱一会儿,停下来;停一会,打了几个哈欠,又唱起来,一样的调儿,内容是陌生的。在她唱的同时,她身边一个头顶攒者发髻貌同道姑的女人拿着一条姜黄的纱巾面向碑亭念念有词,一个长得像李逵的黑大汉绕着碑亭”哎吆嗨“,声如撞钟,而碑亭周围也散坐着写符号、叠模型的老妪。他们像是一个内容丰富、搭配协调的乐团。
戏曲唱完,唱戏的女人突如武当山张真人般以手为剑地舞了起来,伸出的食指与中指,上下翻飞,一会儿指天,一会儿抚地,除了双眼的狞厉,动作上却也看得出,她没有舞蹈功底中年妇女的粗拙。
盘腿坐着的女人努力尝试接收武当山女真人的信号,盘腿女紧咬牙冠,面部的肌肉也紧张起来,这个紧张的气流传遍全身,她身体开始打颤,不知道是接收成功还是失败,没一会儿,盘腿女便松弛下来,闭着眼睛,全然不顾女真人的武术表演。
女真人停下来的时候,我凑上去问,“姐姐,你唱的是什么?”
她看了我一眼,笑笑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唱的什么。”
“那你怎么会唱?”
“它让我唱我就唱”。她嘴里的”它“应该就是故事的主角了,“它”让龙亭将旗挥舞,让”哎吆嗨“遍地,让奇奇怪怪的人们聚集在这里,不顾四面八方的眼神而陷入狂热的敬拜仪式中。
但是我还是的不理解,不管它是西王母还是阿弥陀佛,为什么在龙亭举行?
女真人似乎唱完了,拿起羽绒服欲离开。一个短发、皮肤晒的黝黑的村妇走上来问她,“接下来去哪儿?”女真人说“我要去逛逛”。说完,女真人瞥了我一眼,说“你要不要一起!”我当然乐得跟上。
女真人也姓张,我便喊她张姐。褪去了那个神秘氛围的张姐,红毛衣、黑针织裙,背一个杂志大小的铆钉包,普通的像龙亭公园的任何一个人。她问我从哪来,来做什么,也不吝啬告诉我她所祭的神,以及那些人为什么“哎吆嗨”,她说这是道教信仰,那些打哈欠、打嗝和“哎吆嗨”都是通神的方式,“他们是不自主的”。
至于为什么在“龙亭”?它是“玉皇大帝”之位,仔细回味下,似乎说的通,人皇可不是玉皇在人间的代表嘛,但他们是否有传承式的严密组织,还是朴素的民间信仰,这就不得而知了。而令我惊奇的是,张姐说,她是自己行动的,在龙亭前摆阵的还是道姑、“李逵”,她都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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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友5817062187 赞了这篇日记 2022-07-17 13:09: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