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零碎的记忆

01.小时候还没有压岁钱的概念时，看到别人家小孩过年都有，于是也回家要。给了姐弟俩一人10块。我俩揣着钱出门就拐去了隔壁的小商店，一人买了一架遥控飞机。那时候的家就住在马路边，俩人操控着飞机在马路上玩得无忧无虑。那时候大概五六岁，记不清了。后来有一次做梦还梦到了这个场景。

02.挨得最多的打都是我妈动手的。印象中唯一一次被他打，是在他做完事回家后，准备坐在一张板凳上的时候，我突然脑子一抽恶作剧地抽掉了凳子。他回头反手就是一巴掌。其实打得不重，我记得我都没有哭。

03.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早上突发奇想想扎一个新发型，在镜子前折腾了很久都没弄好，眼看要迟到了。他终于忍不住说一句，还紧地搞什么啊，还不快去读书。我才发现，其实他也是关注我的。

04.家里一向都是母亲做饭。有一天母亲不在家，他做事回来，得自己弄饭，却还是先给我做好了饭菜，喊我来吃，那时候才觉得他心里也是关心我的。

05.初中有一次考了全班第一，学校要求家长要去做经验发言。以前开家长会总是母亲去的，碰上这样的场合母亲就推托了，要他去。他穿的精精神神的到了学校，从我班的窗前走过时，同学跟我说，你爸好帅好年轻啊，看着才20多岁一样。到发言的时候，他走上去说：“其实我们家长也没教她什么，都是她自己努力学的”。脸上有着谦逊又难以掩饰的得意。

06.他其实是很善谈的人，跟他的朋友们天南海北地都能扯，特别是喝点酒兴致更好，还很有幽默感。大家都说我跟他最像，特别是学他喝了点酒摇头说话的做派，最像。可我现在都不记得了。

07.他跟朋友们那么聊得来，可是我们家的气氛却永远都是沉闷的，四个人坐在一起总是没有话说，就连过年家里也是冷冷清清不甚热闹。还记得最后那个年，我打印了很多照片，跟母亲一起在客厅拣选照片，他在旁边看着我们，没说什么。后来我想，那个年三十，他应该是有话想跟我们说的，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说。

08.小时候出痘的时候，被关在家里不能出去。他在前屋做事，我就在后屋大喊大叫，敲敲打打弄出声响，但是声音总是会被他做事的机器声给盖过。我从小就是听着那机器的轰隆声长大的。

09.过年走亲戚，一家四口总是会兵分两路，这样才能把两边的年都拜到。有一年，跟他去很远的一个亲戚家拜年，好像是他的姑姑。他们几个大人坐在一起，还有伯父他们，说起当年困难的时候，家里没吃的，两兄弟走了好远的路去姑姑家借粮食，也只借到了一点糠。说到伤心处，这几个已经几十岁的人都开始抹眼泪。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他哭。

10.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跟小伙伴们比赛跑步，脱了鞋在地上跑，扎到了玻璃。要去医院打好几天的针，有一天是他带我去。他自然不会像母亲一样抱着我哄着我。那一天我自己乖乖地趴在那让医生打了针，第一次勇敢地没有哭。从那以后，打针再也没有哭过。

11.也是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他自己伤了脚。学校要开家长会，母亲不在家，那时他们俩人应该吵架了。他自己拖着受伤的脚推着一部老旧的自行车，去学校给我开家长会。放学又让我坐在自行车上推着我回家。好像还经过了一个长长的坡，他拖着受伤的脚，推得有些吃力。

12.工作以后，有一年回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跟我聊起了家里房子的分配打算，说希望能够拆迁，这样就能给我和弟弟一人留一套。那是我第一次真切地觉得自己已经被当做一个大人来对待，开始参与家庭的重要决策。

13.我决定买房的时候，拿了楼盘的一些资料回去给他看。那时他心里大概是不太赞成的，可能觉得女孩子没必要自己买房子，但是毕竟还是没有反对，看了我拿回来的资料，只是说，你自己决定就好。

14.朋友的哥哥来家里做客，对方是懂人情世故的那种人。看得出来他挺喜欢这个小伙子，两人相谈甚欢。对方走后，我们坐在阳台上晒太阳，他跟我说，我知道你是个心高气傲的，但是找对象，最重要的还是看人品，只要人好，其他的都行。以前他从未对我的婚嫁之事说过什么，也没有催过我，但心里大概也是希望我早点成家的。

15.过年放假回家，到家时已经很晚，我以为他早已睡了，就没有再去跟他打招呼。母亲却来说，他一直没睡呢，还生气了，说我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回来了也不知道去打声招呼。原来弟弟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先去见他。我哑然失笑，走进他的房间，哄他说话，还假装要赖在他们房间不走。他佯装生气，要我赶紧回去睡觉。那时的他，就像个孩子。

暂且搁笔，想到再补。

2021.3.25 0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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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他与母亲很少一起出门，印象中只有过年的时候偶尔会一起行动。年轻的时候他们也总吵架，母亲甚至几次离家出走，姨妈带着我去把母亲接回来。可他们也有和谐的时候，他有时候会开玩笑调侃母亲，母亲会像个少女一样露出羞赧的神色，一面埋怨一面心中甜蜜。那是我觉得母亲最美好的神色。

17.高中的时候晚上与同学出去玩，那时没有手机，母亲总是很担心我晚上不安全。有一天玩得晚了，一个男生送我回家，走到家门口的路口时，旁边的暗处突然传来父亲叫我的声音，原来他蹲在那里等我。虽然他看见了我与男生一起回来，却没有问我什么，只默默领着我回家了。第二天母亲悄悄来问我，是不是和男生一起回来的，原来他只是不当着我的面说，却私底下告诉了母亲。

19.这里要说母亲。高三的时候晚自习夜归，母亲总是会走出来家很远的路口来接我。有一天晚上下大雨，母亲以为我会坐车回来，谁知我却是慢慢走回来的，很远就听到她叫我的声音。我还奇怪她眼睛怎么这么好，下着大雨还隔了这么远就看到我了。后来才发现，她不是看到了我，她只是每次有车过去的时候都会高声喊我的名字，看是不是我在里面。也不知她在那里喊了多久。

2021.4.15 0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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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母亲是很爱买东西的，爱漂亮，喜欢新衣服，喜欢收拾自己。他从未对此有过任何言语，只对自己俭省到极致。有一次母亲给他买了一双新皮鞋，欢欢喜喜地拿回来让他试穿，他却大发脾气，坚决不要。母亲他是舍不得那个钱，最终还是拧不过他，把鞋子退掉了。

21·从小就总听别人说母亲命好，嫁到了城里，不用再做农活。也不用出去工作。可是他要一个人承担起养家的责任，不是不艰难的。母亲心里心疼他，可是又对他的脾气不满意，两人总是吵吵闹闹的，甚少有和谐甜蜜的时候。但在花钱的事上，却不过问母亲怎么花，直到很多年后，有人给母亲介绍对象，那人对钱甚是看紧，母亲一怒之下就拒绝了，说我老公几十年了从来没管过我怎么花钱。

22.他是仗义疏财的性格，又好面子，哪怕身上只有一百块了，朋友来借也会掏给人家，有时自己没钱，甚至去借了钱来借给朋友。有一年临要开学了，我和弟弟的学费还没着落，朋友来借钱，他又把仅剩的几百块借出去了。母亲为此气得离家出走，回到乡下去干自己的老本行，随着唱戏的队伍去下乡了。我也不知道他最后是从哪弄来的钱，反正我和弟弟还是顺利地开学了。开学一两个月了，有一天姨妈突然来学校接我，说带我去看母亲。到了乡下，母亲穿了戏服正在后台化妆，看到我来了就红了眼眶，终于还是跟我一起回了家。这样的事发生过好几回，可他的性格到老也还是没变，总是为了朋友吃亏。

23.也是因为好交朋友，小时候家里总有人来吃饭喝酒，母亲对此深恶痛绝，不仅要为他们做饭备酒还要饭后收拾，甚至那些朋友还经常借钱不还。为此两人经常吵架，一吵架母亲就去厨房摔碗，总是听得厨房里稀里哗啦地碎一地，然后家里又会换上新的碗碟了。而我小时候也经常被支使去买烟打酒，提个酒壶，去巷子里酿酒的那家人家里打那种最简单的白酒，这么多年了，我总是记得那酒糟的气味。

2021.10.27 01:11